一时说不上,他惯得好一副温良嗓,又细贴着人心肺温声言语,烫得云箫韶鼻尖一酸。
又听他道:“再过一刻喊你娘起来,午间不敢放任睡,要防着晚上没困头。”
画晴两个称是,一阵脚步溜着烟,消失在门外。
回来看人,只不起身,画晚抻头看看,不得了,惊道:“娘怎哭起来?”
怎,谁知道。
云箫韶袖口抹在脸上,思来想去不值。
可是眼中发涝似的不住,罢罢,想是哭这身子的魂儿,忒可怜,就刚进来这几年有几分好,你还没享着。
哭一阵子歇住,只觉通身舒畅耳清目明,隐隐一个念头,往后许再不必为着他落泪,可是好。
这日后头云箫韶没忙别的,一味拉两个丫头说话做针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不够,到入夜歇息,谢天谢地不得没眼色的来打搅,舒舒服服安寝。
约摸烛火灭过两刻,云箫韶心里有事还没睡,躺着不知哪一缕眼风扫着门帘,地上竟然有个人影。
唬一跳,云箫韶当是遭贼,刚想叫起来,看见那人竟好似跪地上一动没动。
这一下懵的,谁家贼子这么着行窃?再定睛一看,外头廊下的灯照着鼻子眼儿,不是李怀雍是谁。
他面向里间长跪,口中翕忽不止,云箫韶心口一跳,心说这是做什么法事,看吓着神儿。
且看你闹的哪门子幺蛾子。
侧脸觑着,夫妻俩你也不知我我也不知你。
觑着觑着,云箫韶神思困顿缓缓睡去,李怀雍跪到几时,她不知,到底看清不曾,或是发梦?她也不知。
那日说望宫里延医,没来,画晴两个不免忧急,云箫韶浑似没事儿人。
也是历来的毛病,月信不按日子,再说承那一位的人情还得还,还得进宫谢恩,没病也要烦出病。
这么想着,不免想一想往后的路。
乱糟糟浑噩噩万事没头绪,不过有一样是定的,不能给李怀雍生孩儿。
这事儿,就不能劳动宫里的御医。
“画晴,”
云箫韶扒摸她袖子,“你家去看母亲哪日得闲,年节上各家走动,再不得要上山烧香,看她哪日清闲,咱下帖儿回家看看。”
跟母亲说说,家里相熟的医婆子、太医总也有。
若是,心头一撮子奢想,长年累月若是落不下一个半个根蒂,七出第一就是无子,说不得真能给她打发到庵里。
庵里怎么不好?她上辈子后头几年过的什么日子,比庵里也差不离,伺候菩萨怎么不比伺候负心的人强。
不过说要家去,一时半刻不得空。
一来父亲不在家,母亲有的忙,二来云箫韶这头也有事,这日李怀雍过来说,宫里召云箫韶进去。
他是满怀歉意的:“母后前脚往太医院递话,后脚风声传到慈居殿,太后问是谁不好,说到你,三两句就说既然你身上不好,不如进宫,宣院判、御医都给瞧瞧。”
慈居殿,如今的慈居殿,还是冯太后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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