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某人看我痴傻,便要我题词。
我回过神,抓抓头,随手摸起一支小笔,歪歪斜斜地在小笺上写下:月满空山花满天。
厉某人皱了皱眉,又叹了叹,最终还是道:“好句。”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是在嫌我的字难看。
我识字,却不会写字,这有什么奇怪的。
他给我讲学还讲幼学琼林呢,那就该彻彻底底将我当一个刚入门的小孩子看啊,小孩子不会写毛笔字有什么稀奇的。
我撇撇嘴:“接不下去了,还请先生赐教。”
厉某人含笑,当即挥笔,大方地在那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迹下写下一句,凤去台空叹流年。
漂亮的行书,和我的思嘉体正成鲜明的对比,看得我心里不高兴。
于是我又提笔,一边思索一边歪歪斜斜写下两句:自在飞花轻笑忘,千秋岁月落花闲。
好了,这下三句都难看,只有一句好看,我看谁排挤谁。
一边这么想着,我得意洋洋地笔一丢,在厉某人的白衫子上留下了一道漂亮的尾巴。
厉先生皱眉:“自在飞花轻笑忘,千秋岁月落花闲。
意境是不错,却犯了重字的忌讳……”
我撇嘴:“先生,做文章不能拘泥于规矩。
有的时候越是看似杂乱无厘头,越是意境其佳……”
“无,无厘头?”
我才不管他:“我就曾经听过一首咏红叶的诗,意境其佳。
道是,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九片十片片片飞,飞入花丛皆不见。
先生觉得此句如何?”
“嗯……此句虽奇怪,意境却其佳……”
厉某人若有所思,复却又饶有兴致地看向我,“不知道二小姐在哪里得来这样的佳句?为何厉某从未读到过?”
og,我怎么忘了谢思嘉先前是个傻子,根本没有学习的机会,也从来没有到过外面,相反这个厉某人却博览群书啊!
早知道就说是我自己做的了……
我悻悻地道:“思嘉是无意间在一本杂谈上看到的,觉得非常好,所以记下了。
大概是因为此诗粗陋,故而不入那些腐儒酸客的眼,所以并未流传开来吧。”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厉某人那一脸都写着不信。
他是风流天下的大才子,肯定博览群书,可不是只会闷头读正书的腐儒,用少见来糊弄他,可真是不智。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然后伸手去将那张小笺拿来撕成了碎片:“思嘉班门弄斧,倒叫先生见笑了。”
厉某人来不及阻拦,只看着我赌气似地将小笺撕了,然后又叹又笑:“你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说着,他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在那副美人图上题下四句。
月满空山花满天,凤去台空叹流年。
自在飞花轻笑忘,千秋岁月落花闲。
末了,还在诗尾用精致的小篆题上落款,谢氏思嘉偶得佳句,厉空山题之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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