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了五层、每层九个台阶之后,我身后的两位内侍没有继续跟上来,而是垂手分立在殿门的两侧。
旁边各侧有三个神情肃穆的侍卫,扶着佩剑,同样也是错金银雕塑的样子。
殿门开了,正如门口狻猊神兽的大口,等着我成为它的食粮。
“陛下,舞女已经带到,听候陛下落。”
内侍一进殿便长跪了下去,拱手作揖。
他的余光变作了一把锤子,压弯了我的膝盖,让我也在这厉色中跪了下去。
在我们跪的那个方向,男子从案上的书卷中抬起头来,玄色的朝服已经换成了一件朱色的常服,衣领上绣着苍龙的纹样。
头上去了通天冠,换成了一个细腻温润的玉冠,似是雕镂着螭龙,一根通体洁白的玉笄横插在其上。
黑漆书案中间用朱漆纹绘着百兽的图样,金龙行于云间的鎏金镂空雕刻的青铜器镶嵌在四个案脚,墙角的朱漆木架子上置着一个青铜博山炉,刻着重峦叠嶂的仙山,袅袅生烟。
他确如阿昭所言,长相清俊,一时间让我难以忆起王阿婆小儿的轮廓与那位妇人怀中小娃的眉眼。
只道,阎王既是这般面目,倒也是一种良心。
“退下吧。”
这声音与它主人的面目一样清朗。
只可惜,这句话并不是对我的赦令,内侍唯唯地起身弓着腰朝后退出去,临去之前,盯了我一眼,又要将我钉在原地。
这里便只剩了我们二人。
不,仔细一看,还有数位宫人,他们弓着腰立在书案和卷帘之后,似乎是磨墨和奉茶的内侍,只是都掩在阴影里,又一动不动,把自己也变作了一个影子。
陛下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我身上,这次的时间要长许多,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现,我正在从容地与他对视。
当然这“从容”
一词只是事后想来,才添上去的。
性命攸关之时的从容,比起忧惧,看起来更能为我这不足道的人生添上一抹令人称道之色。
“你可知罪?”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与方才对内侍的赦令无别。
不过阎王即使以温柔的口吻宣判了罪行,罪行依然是罪行。
是的,听起来,被告还未曾有机会开口,便被定下了罪。
不过好歹这是一个问句,或许有几分辩驳的余地。
我摇了摇头:“不知。”
“你蔑视皇家威仪,君前失礼,是为不敬,还不知罪?”
他的语气依然没有愠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