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忘记了方才的争端和涧泉哥哥为何要急着离去的疑惑,托着下巴,专心看着三哥。
韩淲把莲心的脑袋当作放手的支架,没正形地玩笑:“三郎这是转做帐房先生了。”
辛三郎将最后一本算完,才舒了口气,阖上账册,面上现出一点疲倦。
他将莲心从韩淲手底下解救出来,“韩大哥,我已升官了,现在是通判。”
一边实在看不过眼,上手给莲心整理了下凌乱的领子,无语又谴责地看了眼韩淲。
听他所言,莲心和韩淲都不禁嘿嘿笑了。
昨日辛三郎都没假称自己是通判,进贤县令就已被狠狠敲了一笔。
若辛三郎日后真成了通判,进贤县令不得哭死?
言归正传。
韩淲也落座,问辛三郎:“辛公何时回来?我向辛公辞行。”
辛三郎倒不像莲心方才那么惊讶。
“下午。”
“韩大哥其实不必辞行,直接离去就是了。”
说了几句话,三郎面色愈加疲倦,拿关节抵着太阳穴,才轻声道,“我和父亲提了,他便不会苛责你什么。
这样的把握,我还是有的。”
“提前离去,总是我这个晚辈先无礼。
不能连辞都不辞,那成什么了?”
韩淲并不讳言此事,坦荡讲开,往椅背上一靠,笑道,“既如此,我就等到晚上。”
趁着韩淲去店外寻觅朝食买来吃的空档,莲心悄悄凑到又开始写东西的辛三郎胳膊一侧。
她小声道:“三哥?涧泉哥哥要先走?你不管管?”
毛笔尖端在纸上顿出柔软的弧度,墨痕宛然。
辛三郎轻轻“嗯”
一声,并未因此停笔。
他的睫毛长而柔软,因写字而略低垂,在洁白肌肤上成一对浅灰色的影子。
他不讲什么,莲心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涧泉哥哥是想和我们划清界限没错吧?他也觉得爹爹贪拿走了官府的银子?他不想和我们同流合污?”
她紧紧盯着三哥的侧脸。
别说韩淲了,就是她昨日听到街上百姓说“贪官”
,也忍不住想起辛弃疾敲诈进贤县令的那种熟练劲,再加上昨晚打听到的“二十片瓦”
之事,真是辗转反侧。
韩淲又怎么会不多想呢?
辛三郎把笔从纸面上拿开,想了想,才告诉她:“每人都有每人的角度,无需因此困扰。
譬如你看一只瓷碗,从侧边看是漏斗状,从上面看却是圆满的。
莫非碗也要时刻四周旋转,叫别人看清自己的形状么?”
莲心呆呆接过辛三郎微微一笑,递给她的青玉小碗。
后来她才意识到不对!
碗转不转都不影响别人,人澄不澄清却会影响自己的口碑形象!
但辛三郎明显不甚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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