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被哥哥舍命救下的男孩,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了,干得是送报纸的活——用妈妈的话说,就是没出息、浪费了大哥的一条性命。
今天晚上,妈妈照例告诉了他我们回乡祭扫的消息……
“进门时,他提着一件礼品,明明已经非常贵重,可他还是一脸伏低做小的模样,说‘准备了一点薄礼。
’
“……我看着他有些肥胖的身躯在狭窄的屋子里旋转跌落,像一头撞破了蜂巢的猪,到处都是蜇人的蜜蜂虎视眈眈。
我想为他做点什么,可一家人要么茫然,要么冷眼盯着他,仿佛这段滑稽的表演,也是他的赎罪券……
“……临别时,我送他出来,他依旧不断地躬身朝我道歉,嘴里说着的,是十年来未曾改变的话,无非是‘辜负了期望、没有连大哥那份一起过好,大哥泉下有知也会生气’之类的废话。
我都数不清他重复过多少次了。
“我只好抓住他的胳膊,强制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说:‘活成什么样子,是你自己的权利!
你才岁,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另外,明年千万别再来了,忘了我们吧。
’……”
……
刘全有认真地看了半晌,不住抽着鼻子,颤抖着的手几乎拿不住杂志,此刻,这些原本轻飘飘的纸,重逾千钧。
泪水仿佛小溪,不见停顿的从脸上滑落。
“全有!
全有!
你咋啦!”
妈妈马惠敏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慢慢凑到跟前。
刘全有合起了书,垂下头摇了摇。
泪水跌落在地上,摔成了星星。
很多年了,他的内心从未像今天这样被理解,也从未这样放松、释怀。
“这钱咋回事?啊?”
马惠敏见刘全有手里攥着的十张大团结,惊讶地说。
“培文哥寄的。”
“噫!
那不中,那不中……咱欠人家的,一辈子还不清,这钱咱咋能要。”
马惠敏皱着眉头说道。
“没事儿,妈。”
刘全有擦擦眼泪,扯了个谎:“这是我管俺培文哥借嘞,他让我等夏天去燕京找他玩,怕我没有路费。”
“那也不中啊……”
马惠敏依旧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太阳依旧毒辣,乡村的旷野上,依旧是徘徊的云彩。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大刘庄,有一位少年,终于放过了当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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