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回头看她,目露凶光。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次他就是用这个目光,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
可如今对着她,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她视若无睹地提起小水壶,给他倒了一盏茶,慢条斯理地放在他面前,缓缓道:“觉叔打算让我到你房里伺候,玉婶儿不同意,所以他俩就吵起来了。”
他一时语结,又好气又好笑,这种事,她能拿出来当着他的面说就算了,竟然还如此一本正经。
他似笑非笑望着她,盯着手头的文案,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想?”
问题既可以抛给他,自然也能抛还给她。
没有一点儿声音。
他抬头看她,只见她正低头沉思,见他向自己投来探究的目光,便挤出满脸笑,十分谄媚地道:“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幸得觉叔夫妇收留,才得了这么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早已将他们视作再生父母,无论他们说了什么,自然唯命是从。”
他瞥着她,嗤笑一声:“只要是收留你的人,你都愿意唯命是从?”
她冲他咧嘴一笑:“那是自然,结草衔环,粉身以报。”
他内心翻江倒海,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望着桌上的茶盏,冷声道:“你可知道,到我屋里伺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正是在主君屋里伺候么?”
不就是装傻充愣,她可以的。
他回头,目光落在她的前胸和纤细腰肢上,轻佻一笑。
阿南不怕也不恼,往他身边又挪了挪,凑近道:“好看吗?”
他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怒斥道:“你平日里就是这样的做派吗?”
这声儿也忒大了些,似乎连墙头的瓦片都颤了颤,阿南听到门外一阵不易察觉的脚步声去远了。
他的轮廓愈清晰,无限贴近梦中的景象,她近乎贪婪地看着,梦境照进现实,失而复得,大悲之后的大喜,思绪混乱之下,忽然有温热之气盈满眼眶,脸上的玩笑之色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热泪已不自觉滚落。
他神色一凛。
阿南胡乱而粗鲁地擦拭干净自己的眼泪,再不敢看他一眼,无比狼狈地从屋子里出去了。
他怔在原地,看着她略显仓惶的脚步,若有所思。
自再见他之后,日日不成眠的阿南便可以睡得很好,今夜不知道怎么的,她却又一次地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听着窗外的蟋蟀声,偶尔有小芙几句缠绵的喃喃呓语。
风一直吹,吹起了树的叶,吹乱了她的心。
月一直晒,晒透了夜的凉,晒干了她的泪。
她一时觉得自己如困兽,四处碰壁,找不到出口,一时又觉得自己可怜,自诩聪明能分辨一切,却总是陷入可怕的自我欺骗中难以自拔。
第二天一大早,春月过来唤她,都没等得她好生洗漱一番将她带了出来,一路直奔庄子门口。
大门口远远停了辆小马车,车把式是漱玉平日里用惯了的,不明所以的阿南正想问话,只见帘子掀开来,漱玉露出半边身子,冲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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