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含绎同样想起了韩喜是谁。
他是惟勤殿洒扫外院的粗使内侍,甚至进不得殿内侍奉。
之所以裴含绎知道他,是因为怀贤和怀贞早就现了韩喜的底细——他是宫正司埋在东宫的眼线。
“韩喜是谁?”
裴含绎只做不知,回询问。
怀贤应变极快,作苦苦思索状,犹豫半天才道:“宫里似乎是有这么个人,但……他已经被遣送宫正司了呀。”
柳宫正讶异道:“什么时候?”
怀贤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奴婢想起来了!
原本惟勤殿是有韩喜这个人,专司洒扫,是外殿的粗使内侍,昨日奉命送赵良娣出宫后,他鬼鬼祟祟往会宁阁钻——皇长孙病了几日,好不容易安稳睡下,他安的是什么用心?奴婢擅自做主,命人打了他四十板子,送去宫正司处置了。”
四十板子,足够活活打掉大半条命了。
以韩喜的品级,绝不会有医官来看诊,等同于气息奄奄进了宫正司,连说明自己身份的机会都没有。
柳宫正皱起眉:“东宫擅自用此重刑,是否有些过分了。”
作为太子妃身边头号女官,怀贤绝不能令太子妃亲自站出来和柳宫正掰扯刑罚是否过重。
她向前一步反驳道:“宫正此言未免偏颇,事关皇长孙,那是怎么仔细都不过分的。
太子妃殿下三令五申,绝不许任何宫人惊扰皇长孙养病,韩喜一个惟勤殿的粗使宫人,却鬼鬼祟祟往会宁阁钻——说句僭越的话,倘若皇长孙出了什么事,东宫上下不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她缓了口气,谦和道:“奴婢奉太子妃殿下之命,看顾皇长孙,一切要以皇长孙安危为重,韩喜形迹可疑,被擒下后又支支吾吾不肯招供,自然是宁可重惩不可轻纵。”
方才柳宫正以天子安危来压制太子妃,此刻怀贤就能以皇长孙安危来压制柳宫正。
这些话裴含绎不便出口,怀贤却无妨——东宫尊严体面比不上天子安危要紧,区区一个内侍自然也远不及皇长孙安危重要。
柳宫正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平声道:“竟是如此吗?”
怀贤不卑不亢:“宫正尽可以去查,奴婢承蒙太子妃殿下信任,处置事务从来不敢落人口实,对韩喜的一切落,都是昨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进行的,昨日处置的宫人亦不止他一个,宫正若查出奴婢说谎,奴婢任凭责罚。”
裴含绎淡淡道:“这话错了,你是东宫的宫人,赏罚均由本宫做主。”
柳宫正黛眉轻皱,一时颇觉棘手。
怀贤的辩解明面上挑不出问题,太子妃最后那句话更是既含袒护,又带敲打。
——怀贤是东宫的宫人,赏罚自然要由太子妃做主;同样的,太子妃若要处置几个东宫宫人,只要没有当场打死,谁又能因此问罪太子妃?
“人已经在宫正司了,怀贤把一个大活人交了过去,你们自行审问便是,倘若韩喜招供本宫指使他出入参玄司,再来东宫不迟。”
裴含绎冷声说完,转身便走。
怀贤连忙跟上,门外候着的大批东宫侍从护卫在裴含绎身侧,便要簇拥着太子妃离开。
“殿下留步。”
裴含绎将欲走下殿阶时,柳宫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含绎站定,转头望向身后,只见柳宫正举步行来,面上换做款款笑意。
“臣开个玩笑而已,殿下不必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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