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榆树上蝉鸣不止,吵得人心烦意乱。
沈大江蹲在院子边的磨刀石旁抽着旱烟袋,老树皮一样的脸上堆满了褶子。
沈宝安走到他面前,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恼火地说“大哥,你说现在这事咋整”
沈大江咬着烟嘴没吱声。
沈宝安沉不住气,不满地抱怨“沈跃那狼崽子结婚第二天就走了,只在家里呆了一个晚上,老子不信了,一晚上他就能中”
“小声点,你你说这话像当叔叔的吗思雅有了,能给沈跃留给后是好事。”
沈大江瞪了他一眼。
沈宝安撇嘴,要真是好事,沈大江这个做大伯的脸上怎么没一丝喜色,还躲在这里抽闷烟这话也就糊弄糊弄外面的人。
七天前,部队那边发来电报,说沈跃牺牲了,他二嫂身体本来就不好,当时就气得老毛病犯了,熬了三天也跟着去了。
二房就剩嫁过来才一个多月的余思雅和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余思雅刚嫁过来没多久,这么年轻,又没个孩子傍身,那肯定要改嫁的。
另外两个半大的孩子也没法主事,所以他二嫂的丧事都是他们兄弟俩和村里人帮着办的。
当时他们兄弟俩就跟余家说好了,等二嫂下葬后,余家就把余思雅领回去,至于剩下的两个孩子,他们兄弟俩一人分一个,帮着养大。
当然二房的东西,他们也就扒拉扒拉,一起分了。
哪晓得今天出殡的路上,余思雅忽然晕了过去,然后村里的胖婶说前两天到余思雅在干呕。
不少人猜测,余思雅恐怕是有了。
这个变故打乱了他们先前的安排。
沈宝安大剌剌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干瘪瘪的烟盒,抽出一根香烟点燃,跟着吞云喷雾,一支烟抽完,见沈大江还不发话,沈宝安心里越发不痛快,干脆撂担子“走了”
“等等,你去哪儿”
沈大江叫住了他。
沈宝安甩着手“回去啊,又不干事,蹲在这里喂蚊子啊”
这个老三还知道拿捏他了。
沈大江有点不爽,但又不能真让老三走了,自己一家在这里打头阵,回头老三什么都不干还净得好处。
他在磨刀石上磕了磕烟灰,淡淡地说“等一下,侄媳妇怀孕这种事,咱们做叔伯的出面不合适。
你让华跟你大嫂一块儿去探探余家人的口风。
这个事还得余家的意思,虽然我不忍沈跃没了后,但思雅毕竟还这么年轻,嫁过来也只有一个多月,就把她一辈子搭进去,我不忍心。
咱们不能勉强她,好在二房还有建东,不至于断了香火。”
得,他大哥不愧是从不吃亏的,这话说得多漂亮,但话里话外,不都在鼓动余家别要这个孩子吗而且好人还都让他给做了。
不过这主意是真好,他们不想要这个孩子,余家肯定也不想要啊。
闺女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还带着个孩子,以后不但帮衬不了娘家,只怕还要拖累娘家,不管是疼闺女,还是为自家人着想,这个孩子都不能生。
他们只要把话说得漂亮就行了,这个恶名还是让余家背去吧。
明白了沈大江这招以退为进的高明,沈宝安高兴极了,跟着义正言辞地表态“那是,咱们沈家是讲道理的,肯定不能勉强思雅。
我这就去跟华说。”
余思雅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背上硌得疼,下面的床似乎是用木板胡乱拼凑成的,东一块西一块,高低不平,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怎么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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