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萧清规首肯过的卷本后,柳少保又问道:“眼下新史正写到元徽三年,长公主出世,论理说长公主的名讳也应当留于青史,可历来公主之芳名都甚是隐晦,不便为外人道,故而老臣惶惶不敢下笔,斗胆问长公主讨要口风。”
萧清规闻言错愕了一瞬,想必是她坚持要写裴素枝之名的缘故,柳少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写“景初公主”
还是“景初公主清规”
。
“裴娘虽无职衔,乃是因为我朝女子不可入仕,可她到底是有战功的人,父皇以命妇最高之礼厚葬,入曲山陵,留名无可厚非。
本宫不过是有幸托生到皇家,顶了景初这个封号,景初公主到底是谁不甚重要,名讳便无需写了。”
一席话说得柳少保不禁有些汗颜,萧清规辅政四年,他身受儒学之道熏染,怎可能对她没有微词,更与吕文征想到一处去,多少认为萧清规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后之名,只不过他比吕文征圆滑了些,萧清规待他谦逊,凡事以理相商,他便也会将表面功夫做好。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看着萧清规眉目间淡淡的愁色,让他忍不住对自己过往的看法产生一丝怀疑,因为他下意识觉得,她似乎是倦怠于公主这个虚名的,更别说越权揽政满足自己的野心了。
柳少保低声称“是”
,萧清规便挥了挥手,命他兀自去忙,不必理会自己。
她每每来翰林别院绝不久待,看得出那些学士很是拘谨,身长八尺的男儿个个在她面前露着个后脑勺,她也觉得压抑。
寿眉适时上前扶住萧清规的手臂,提醒道:“长公主,该回宫喝药了,今日可还午憩?”
萧清规早就瞥见了她匆匆入内的举动,问道:“何事?”
寿眉连忙说:“王爷叫人来传话,说长公主的寿礼到了,请长公主到千秋寺一见。”
萧清规正要迈步上辇,闻言停住了脚步,顿了片刻才答寿眉:“什么礼还得我亲自去拿?排场倒是不小,他既如此视如珍宝,倒也不必割爱。”
寿眉是听到了风声的,知道那尊大观音像无法入宫,只能暗急自己嘴笨,又缺乏一颗玲珑心,不知当说不当说。
若是不说,萧清规怕是定不肯去的,若是说了,岂不是坏了萧翊专程准备的惊喜?
一路上寿眉都忧心忡忡的,萧清规看得真切,觉得有些好笑,她倚重寿眉、相信寿眉,正是看重她心实。
可也因心太实了,多了些愚钝,她或许应当指点寿眉几句,无需事事皆依从萧翊,到底是她嘉宁宫中的人,又素来尽心,萧翊岂会因一件小事便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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