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就蹲在一棵树下,哭了出来。
三十多岁,一米八高,身板挺拔得象根标枪一样的男人,忽然就哭了出来。
那种感觉好生复杂。
不,不是因为就快有孩子的欣喜。
说实话,这个孩子还只是一个可能性,并且,刘勇目前对它一点感情也还没有。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孩子母亲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刘勇此刻一定可以象所有的父亲一样,感受到生命即将传承的大欢喜。
可是现在不是的,这个时候的刘勇只是强烈地感受到若莲对他的信心。
是的,刘勇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能令若莲动心的那一类人。
这许多年来,他在若莲身边打转,冷眼旁观,自然知道尽管似乎对所有的恩客都是一般表现,可若莲心头那个人是李子明。
那样的儒雅风度,处变不惊,那样的淡定神闲才是最令若莲心折的。
有时候看到李子明和若莲在一起的情形,虽然他们都不说话,但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有笑意在眼底亮起,那样的默契和相依,当称神仙眷侣。
那一夜,若莲电话给他,让他带她去送的那个人,不用说,自然是李子明。
那个凌晨,刘勇拉着车,带着若莲从码头返回的时候,整个上海似乎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个。
刘勇清晰地感觉到车上若莲的心事,生离,死别,心碎,却又欣慰。
命运大手拨弄下,拼了命还要快活起来的倔强。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在她的肩头放下一只手,什么也不说,只是让她知道他明白她。
可是不能。
他只能咬紧了牙,硬生生地将所有心疼所有敬意所有爱意所有——自己心中激荡的那种又酸又胀又有些甜蜜的心事压下去,默默地拉着车,在无人的长街上一路小跑。
这样的心事,本来一辈子注定虚话,谁知道,南京的陷落成全了他。
也只有在那样的死生边缘,刘勇才放纵自己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若莲曾经问他是否为亲来南京后悔?呵,后悔?啊,不,虽然在那样的景象里,他曾经害怕,怕得要死,不,是比死还怕,那种恐惧的本能曾经在好些个刹那抓紧他,令他的汗水将全身衣衫都浸透,令他几乎要浑身颤抖。
但是,没有后悔。
每一次,每一次小小脱险,看着身边若莲的那张面孔,他都会感到一阵幸福的眩晕。
她在,这么近这么近的地方。
触手可及。
并且,她的心也在。
他们的心事从来没有如此靠近,他们一起经历的,是别人永远没有办法走近和了解的一段人生。
所以,当若莲回到上海,夜不能眠,他默默地把手掌递了过去就可以令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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