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之中,唯有素袍男子屹而未动,风劈他面前竟两边排开,连一根发丝亦无法撩动。
高大的身躯笔直钢挺,立於天地间,比他身後任何一个神人都要刚直。
一场无法以言语形容的仙妖大战,唯记那日,九天血红,汉河染赤,风声中唯闻鬼哭神嚎,云雾间只见尸横遍野。
之後三日,凡间豪雨不止,然那雨水却腥不可饮。
地府之中,奈何桥塌,孟婆汤竭,无数仙家妖物重堕轮回,历劫再修。
他记得,他的君主败了。
而自己,也败在那位使火云枪的星君手下。
他违背了与在战前与应许下的诺言。
如今,他正关押在天牢之内,等候发落。
天牢中少不得关押著妖魔鬼怪,却不见帝君,也未见飞帘及九鸣,不禁心中有些担忧著急。
当时他只来得及看到应的龙身被打落云下,便失手就擒,应如今何在他实在不知,看守天牢的神将个个不言不语,木无表情,也是无从问起。
至於飞帘九鸣两妖,压阵在後,这里没见到他们,大概是见大势已去,逃走了吧?
心中并未责备他们背弃应帝,事实上对於妖怪而言,并没有绝对和必然的忠诚,在妖军中待了多时,他早便习惯了妖怪只遵从力量的法则,所以他们到最後并未誓死追随,也可算在意料之中。
天牢中,他听著妖怪的大肆叫骂,恣意嘶吼,却只是默默无言地坐在牢房的一角。
脱掉了那身荣耀的金盔金甲,那场毁天灭地般的恶战仿佛已在身後很遥远的地方。
厮杀声也在不知不觉间浅淡平寂透过牢房上的小窗,他可以看到最靠近的日升月落,难得的鸟语花香,渐渐地,他偶然会忆起很久以前踏过荒野时小心不愿踩过的一朵刚刚的雏菊,或是会被他庞大的影子吓得躲在岩石的缝隙里的溪中小鲫,也能听到龙身在竹林掠过时带起的沙沙叶动
战场上叱吒风云的意气风发,就像一纸记载了最精彩章节的书页,看时,会教人刻骨难忘,过後,即便会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但还是会被下一纸书页盖过。
这本书,他仍未读完。
平静地等待著,即使下一刻会被押送到斩妖台上处决,他也是坦然接受。
约莫过了十日左右,牢门终於打开,外面的天兵严阵以待地将他带出天牢,云雾擦面而过,他深深地呼吸著这片难得自由的空气。
玉皇金殿之上,他终於见到了应口中那位至高无上,惟我独尊的天帝神君,却有些意外,坐在金銮宝殿上的青年一脸祥和,宝相庄严,并未有闻半分疾言厉色。
天帝看了被押上殿来的魁梧男子,凤目轻眯,朗声问曰:"
阶下站者,可就是黑龙敖皂?"
黑虬坦然挺胸,抬手行礼,他腕上铐了万斤镇妖镣,垂下杯口粗的寒铁锁链连在脚镣上,只是一动,叮叮当当倒是响亮,众仙见他被这镇妖镣锁所铐非但面不改容,且拱手行礼动作轻松,全然不像负有万斤重量,不禁也颇是吃惊。
闻他应道:"
自随应帝起事,已弃殷姓,如今只唤黑虬一名。
"
天帝闻言轻轻点头。
站在众仙之中有不少仙家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如今应龙叛乱,龙族在天界中处境微妙,而他适才一句,显然是与殷姓龙族划清界线,免得拖累同宗,想不到逆龙军中,亦有如此记挂故亲的人物。
"
朕来问你,你逆天叛道,如今事败,可有辩解?"
黑虬并无犹豫,答道:"
黑虬不辩。
"
众仙不禁啧啧称奇,想这些天来押至殿前的妖怪为求脱罪,无不百般推诿,今日这个反而大方承认,倒是奇怪。
又闻天帝再问:"
可曾有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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