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容廷仍是一脸的波澜不惊,自己也敢再理论,照常赶到院前开门,放了李延琮的人进来。
来的两个青衣小厮,给裴容廷送了一封信,说是安庆府兵备道暗中传送来“投诚””
的信。
因着裴容廷从前在北京和他共过事,所以由他来过过目,“长长眼”
,等明儿再商议如何处置。
待裴容廷收了信打发他们回去,径自往卧房里去,一把拉开幔帐,只见银瓶已经裹上了被子,跪坐在床上,弯眉倒蹙,仰面瓮声瓮气叫了一声“容郎……”
裴容廷把纱帐挂在铜钩子上,“起来,既没事就早些回去,这不是徐姑娘待的地方。”
“不,我不走……除非,除非容郎肯原谅我。”
裴容廷心里发痒,像湿寒的人遇上阴雨天,要抓要挠没个地方下手,可脸上仍像冻了层冰壳子似的。
银瓶见他不说话,又嘘声问:“容郎,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像从前那样……”
“不敢。”
裴容廷冷笑,“我可比不得旁人配得上姑娘,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凭白自作多情了许多年。”
他扯起被子的一角要把她抖落出来,引得她拼命抵抗,滚着被子越缠越紧,“如今姑娘也大了,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想起来了也无意趣,又提它做什么。”
这些话原都是婉婉拿来伤他的,如今现世现报,全都“完璧归赵””
“送了回来。
她又红了眼圈,愈发低声下气,嗫嚅道:“容郎,你知道的,那——那时我不过,我不过是要你忘了我——”
“唔,要我忘了你,那你已经达成所愿了。
既了却了夙念,又来寻我做什么。”
“不,不,容郎——”
银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声音里已经带了呜咽。
裴容廷那点子心痒直往骨缝里沁,忍了半日方忍住不去抱住她,迸得骨头都酸了。
月光照在床头,小小的银蓝光圈,只分明照亮了他眉间怅然的怒气:“从前不记事的时候,你多疑多思,轻易不肯信人,我都体谅。
可既然想起了前尘,你总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罢。
把刀子递给你,是为了让你防身所用,不是让你对着我的心捅!
连那些信都烧得一干二净,一条活路也不给我留,到头来反成了为我着想——徐令婉,你把我当成什么?”
十二年来他从没叫过她徐令婉,也从没对她这样疾言厉色。
偶然的怔忪,让银瓶慌了神,有一瞬间她竟觉得他的决绝是认真的。
她出神不打紧,却忘了自己还在跟裴容廷抢被子呢,他一把撩开被子,她却没使劲儿,身上的被子一层层打开,她身子一滚,冷不防掉下床,摔在了脚踏上。
“嗳呀。”
银瓶叫唤了一声,反正磕得也不重,正要爬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索性将计就计伏在脚踏上,把脸埋在袖子里抽噎起来。
锦屏春过衣初减,她已经换了夏天的衣裳,都是淮安府小姐的旧藏,家常穿着白银条纱衫儿,鸦青绸裙,更显出两道纤细的肩胛起伏。
裴容廷多少年的修为,一眼便看出她的做作。
只是看得出是一回事,心疼不疼另一回事。
明知她是故意的,也不免缓下了语气问:“起来罢,摔着哪儿了么。”
然而银瓶并没有“卖伤邀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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