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五月十七日是李宸海三十一岁冥诞,江语凝和楚然一起到李宸海的塔位上香,回来台湾后她每一年都会带着百合花来见她。
江语凝静静佇立在相片前面,凝视着那张笑容灿烂的面容,始终没有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拉扯而变得模糊。
离开前他们遇到恰巧前来的张逸光,他很有活力的和两人打招呼。
寒暄过后江语凝才知道,张逸光放弃了成为医生的志向,目前在酒吧里担任驻唱歌手,前阵子被音乐製作人看上,正在筹备个人的第一张专辑。
「你不会后悔吗?」江语凝问他。
她知道他有多努力才走到医界这个领域,也知道他身上背负的是沉重的家庭期待,但他却全部捨弃,仅仅凭藉着热情走上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会啊,我每天都在后悔,尤其是快要没钱又不能回家求救的时候。
」张逸光自嘲的笑了笑,「但是真正可贵的,是在我经歷那些后悔之后,却还想要继续坚持下去。
」他眼里的光芒比以往都还要闪亮,「江语凝,是你和李宸海让我知道,有些东西光是爱着是不够的,必须要能承受痛苦、忍受寂寞甚至燃烧自己的生命才有机会在这个世界上绽放一点点微光。
是因为你们,我才可以诚实面对自己的人生。
」张逸光抬眸对上江语凝的眼睛。
「是你告诉我,坚持到最后可以让努力开花,谢谢你。
」
「嘿。
」和张逸光道别之后,江语凝接到simon的电话,「有空的话要不要来立法院走走,这里有你想看见的风景。
」
青岛东路上聚集了许多人,他们高举着彩虹旗,许多同志伴侣坐在道路上屏息以待。
立法院院会于当天下午三读通过《司法院释字第784号解释施行法》,赋予同志伴侣得以结婚的法律依据。
现场暴出一片如雷的掌声,许多人相拥而泣。
江语凝抬头看着乌云逐渐散去的天空,泪水从眼眶流淌而出。
「楚然,你记得我从小到大许的生日愿望吗?」
「记得。
」楚然微笑,他用彩虹缎带遮去江语凝佈满裂口的左手,「是世界和平。
」
「那你觉得世界和平是什么顏色的?」
「白色?」
「我觉得不是。
」江语凝对上楚然的眼神,第一次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我觉得世界和平是彩色的。
光谱上的色彩都是独一无二,而且被接纳、被尊重的,没有任何一种顏色应该被抹去。
」她看着前方高举彩虹旗挥舞的simon、看着写了「上帝爱同志,没有任何条件」的彩色横幅。
小海,你看见了吗?在这一方和平的世界里,属于你的蔚蓝也包含在内哦。
他们在海边缓缓走着。
海浪收回方烙下的步伐、也捲走了一些沙,却也留下更长远的念想。
夕阳在此刻缓缓沉入海里,远方的水面被渲染成明艳的橙和柔和的黄、近处的海是一片悠悠湛蓝、而脚边的浪是带着花白的澄澈。
十几岁的青涩年华,大海是未知与期待,他们奋不顾身追逐着尽头的光芒;二十几岁的波折和疼痛,汪洋是无边的绝望,倒映在眸里的海却只剩颓丧的苍白;三十岁和往后的漫漫长路,海洋将是无从回溯惆悵与追忆。
他们终将收拾好回忆里浓烈平淡的碎片,带着真实的苦痛和快乐,去开拓一方温柔而善良的世界。
最后那片海,只剩下绵长的思念,与释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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