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初升,早春的嫩草芽儿在碎石铺成的小道旁叁叁两两的冒着头。
碧色间,遥遥走来的一抹艳红显得尤为扎眼。
繁琐的婚褂歪歪斜斜的套在那娇小又略显丰腴的少女身上,一双绣花镶珍珠的婚鞋被她拖沓着,在尚未干透的泥地里染得面目全非。
纱幔卷成手指粗细的红绳,由那双冰肌玉骨的小手牢牢攥着,另一头,拴着一只不及她膝盖高、通体雪白的幼狐。
“我都说了几遍了,自我搬来平城县,真的没害过一个人。”
幸亏身处荒野,否则这狐狸张口道人言的模样,不知要吓坏多少人。
“从前送来的那些贫苦女子,我都是给了盘缠送她们离开的,这次让赵老头把女儿嫁给我,也不过是想让他尝尝骨肉分离之痛,好叫他往后别再买那些贫苦女子来献祭什么狐仙。”
见拖着他前行的少女仍旧没有半点要搭理他的样子,他的语气更添烦躁,咬住牵出去的红绳,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妖师抓妖,也是要讲道理,我从未害过人,你凭什么抓我?”
明若回头,强拽着绳子的一头扥了扥,那狐狸的脸都被绳圈挤成了一团,可屁股愣是半分也不带挪动的。
僵持半晌,她的神情有些无奈,卷起婚褂的前襟蹲下来,歪着头瞧那狐狸。
“妖与人成婚,有违天道,我当然可以抓你。”
“我又不是真的想跟赵良玉成婚!”
狐狸气恼得呲牙。
“那你昨夜为何要同我睡觉?”
本还愤愤不平的狐狸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半张着的犬齿微微发颤,忽又猛地闭上,撇过头去。
若不是有这身狐狸毛挡着,他周身泛起的红晕就足以回答少女的问题了。
为何?那还不是她勾得吗?
一杯酒下肚就上下其手,任是柳下惠也难坐怀不乱吧,更何况,更何况……她还长得那样合他心意……
一只狐妖被妖师的美色迷了心窍,这话说出去都丢人!
啊呸,是丢妖!
“你瞧,你自己也知道理亏了吧。”
明若站起身来,一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模样。
“我还要去跟赵老头结酬金呢,你乖乖配合,莫要耽误了我的行程,等离了平城县,我自会找个地方放了你。”
由县城的西门入,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馄饨、烧饼、炸果的摊子一档挨着一档,掀开锅盖,食物的香气混合着热气直往人的面门上扑。
明若吞了口唾沫,摸着肚子眼巴巴的瞧着,可掂量掂量口袋,那是半个铜钱也掏不出来的。
是啊,若她有得选,才不会在这穷乡僻壤之处,帮什么土财主捉妖呢。
她是要去盛京找师兄享受荣华富贵的。
可从岭南出发,一路向北,吃吃喝喝,师父给的盘缠不到半路就给花光了。
她也是迫于无奈,才在平城县歇脚,见赵老头贴榜文,出五十两找能人异士捉妖,就打算顺手赚点盘缠。
狐狸见她站在早点摊前一动不动,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口说话,只得拿嘴拱了拱她的腿窝。
要吃就买,不吃就走,杵在这儿盯半天,摆出一副穷酸样,是想丢谁的脸?
明若读懂了他的眼神,反手就在他的脑壳上狠狠敲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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