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原以为能改变些什么,如今却觉高估了自己。”
目光落在她笔下的书册上,他自责出声:“臣愧见娘娘。”
写完最后一个字,南善宜缓缓扫了一眼页面,见无错才放下笔,抬眸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不要再向我请罪了。”
声音一如既往轻柔似山谷幽风,眸中带着难以驱散的凄凉,“这长安城、天下,我恨着怨着的人已经太多。”
“很累很累,又何必再多你一个。”
“我知你想救南家,想改变天下武子困境,可积弊已旧,你初上任,何其困难。”
拿起桌案上的书册,一页一页的翻动着,她低声道:“南家立于风口浪尖已久,掉下去很容易,后退却难如登天。”
就像……这次,一世功名又如何,起风之时,折扇轻摇,排山倒海推着南家跌入地狱。
林寂莲心里自然知道这些,可他还是不忍,为南家,为林家,也为天下武学子弟。
咳嗽声响起,南善宜抬起一只手轻掩口唇,心口疼痛,蹙眉忍受。
见她这样,林寂莲忽然想起昨日御书房见陛下时所见的疲惫。
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身陷死局,饱受折磨蹉跎,他想也许当初她没有入长安,两人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痛不欲生。
“陛下是珍爱娘娘的。”
不忍看他们彼此折磨,他出声道
无论是当初赐婚,还是文武变革,亦或是此次南家一案,有他作为帝王为国为民的考量,亦有私心,爱一个人的私心。
他身上担着王朝、苍生之运,唯独她是与世人不一样的存在。
窗外的风摇晃着檐下的木槿花,香气飘入了屋内。
南善宜扭头看过去。
眸光平静,她缓声陷入回忆
“两年前金陵初见,我们都不知晓彼此的身份。”
“我只是商会的少东家,他是南巡的宁国公世子,到后来情深难舍。”
“知道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
寥寥数语,却解了林寂莲的疑惑,那时为什么会在北境见圣人亲至,还有他们两人明明都那样理智清醒,明明知晓彼此的身份难得善果,为何还会纵容动情至此。
原来是情起之时,不知早已身处死局。
南善宜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话她从未和别人提起,今日却有些想说了
“其实我和他都知晓,若没有这份情意的牵绊,我们都不会这样痛苦。”
“都可以不择手段,夺取守护自己想要的,而不是苦苦挣扎,进退两难。”
风越过月洞窗,翻动着掌中的书册,南善宜收回视线垂眸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我有时怨造化弄人,无情以万物做刍狗,有时又怨我自己。”
“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惩罚我没有死在亡晟之乱里,违背天命多活十余载。”
“所以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在乎的人离去而无能为力。”
这是林寂莲第二次听她提起亡晟之乱,第一次是那天晚上,大理寺内她声嘶力竭的对陛下说她早就该死了。
死在乾至二十九年的那一天。
那一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指腹轻轻摩蹭过书页,她有些不解:“我若死了,这天命能不能将他们还于世间?”
林寂莲瞳孔地震,立刻躬身行礼:“娘娘三思,人死不能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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