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明白为什么门推不开了。
乔纳一只手没有挂在天花板上,反而伸进门缝中,牢牢握着门板一角,让她推不得,拉不动。
“别急呀,再等等,”
当疑问从麦明河心头浮起时,乔纳正好也张开了嘴,倒过来的一排上牙,在嘴唇间时隐时现。
“我的孩子马上要来了。
最终长成成熟体,还得靠你呢。”
什么孩子?
麦明河大步从乔纳身边退开,这才迅朝走廊深处投去一眼。
从墙角后面拐出来的,是一个很小的影子。
如果不是它正朝自己窸窣爬行而来,麦明河恐怕不会想到那竟是一个活物。
它初看像是一个球,或者一只团起来的塑料袋;但在几秒以后,她就看清楚了——它大概有两个拳头大小,是浑身呈肉粉色、皱巴巴的一团肉,只不过这团肉的两旁,数只细足飞快地交替前进,晃成了一片阴影。
什么鬼东西?
念头才从脑海中划过,她忽然感到自己两侧面颊一凉;两只手从天花板上倒垂下来,手指像铁爪一样,牢牢地将她头颅给握住了。
麦明河一惊,拼命挣扎起来,拳头一下下打上去,在肌肉坚硬的胳膊上打出“嗵嗵”
闷响,却丝毫也没卸去一点紧箍力道——两只男人的手深深陷入她的面颊里,捏着下巴,挤开了她的嘴。
那一团皱巴巴粉肉球,好像一下子兴奋起来,爬行得更快了,数只触须一样的细足顺着睡裤爬了上来。
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盼望手中能有一件武器——什么都行,哪怕只是一根水管也好;可是她今晚上半夜时,只是一个卧床不起的老太太,除了身上几件衣服,赤手空拳。
“不怕,”
乔纳的声音安慰道,“伱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只要记忆存续,人就不算是死了。
我进入乔纳以后,他作为‘乔纳’的记忆如今仍然在延续下去,说明‘乔纳’还活着……只是多了一个共生体而已嘛。”
怪不得圆脑袋的血对他没用;因为血抹到了乔纳身上,却没有抹到居民本体身上。
麦明河双手拼命在自己身上挥打横扫,想把那玩意拨下去,但是肉团就像一只灵活蟑螂,触足爬动、轻快迅捷,一次次从她手掌边缘闪开,一次次往她头颅继续前进。
“你可以像乔纳当时一样,试着把嘴捂住。”
头上的乔纳说。
假心假意地出什么主意?
他这话一说,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捂嘴好了——还是说,就为了达成这个效果?
麦明河现在真后悔,自己按了四次铃;自从掉下病床,她已险象环生,一次比一次的局面更讨厌。
一犹豫的工夫,那玩意已经爬上胸口了,离近看越像是一个大脑与虫子的混合体——从胸口上浮起一阵生腥冰凉的气息,五六只细足踩过锁骨,一个滑腻皱褶、肉皮横叠的丑陋东西,出现在了麦明河视野里。
麦明河强忍着抬起手的本能,一边拼命扭头躲避,一边飞快地脱下了睡衣——人越老越怕冷,她也不例外,睡觉时也穿了好几层衣服,最外一层的扣子没有系上,一把就能拽下来。
细细长长的两根触足,已经伸进嘴里来了,又恶心、又痛痒难耐。
麦明河努力抬起目光,看准目标,扬臂挥起睡衣,“啪”
地一声,用尽力气重重打上了乔纳的眼睛。
既然用着人类的肉体,那么也不免会受人类的生理条件限制吧?
被打到眼球,谁还能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乔纳果然不由自主惨叫一声,捏着麦明河的双手稍微松了一松。
她一感觉到钳制松动,马上一弯腰,让自己的脑袋从乔纳能够着的范围里解脱了;与此同时,麦明河用睡衣包住手,一把抓住了正往自己嘴里爬的东西,将它掏了出来。
幸亏细长病人让她吐无可吐了,不然看着脸前张牙舞爪、肢足颤动的肉球,她还得再吐一次。
麦明河用睡衣将它包起来,忍着恶心攥在手里,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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