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该如何跟她说,也无法对她言明真相,只能垂下眼摇摇头。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你可别又哭了啊。”
公主哄着我说,“折腾一天,你累不累?快去梳洗歇息吧。”
这一整天确实忙碌奔走、疲累芜杂,到了公主这里我才敢松懈下来。
但是沐浴完放松地躺在卧榻上,我却又睡不着了。
皇宫的屋顶比一般的房舍都要高,烛火照不到上头,最上面的藻井黑黢黢的,像一头盘踞在宫殿顶上的怪兽张开的巨口。
从前我都是爬到床上沾枕就着的,所以被我记住的屋顶并不多,仔细想来,大概只有虞重锐家、瑞园和我自己的房间这三顶。
公主翻了个身问我“又想贵妃了?”
“嗯……”
我仰着头回答,“以前来宫里找姑姑,每次也是这样,她都会留我睡在一起。”
除了澜园那夜,她推说染病婉拒了,安排我去离她很远的院子独住。
我为什么就没觉得不对呢?为什么不硬赖着她不走?或许我当时阻挠打断她的计划,隔天她就改变主意了。
不,隔天她该回宫了,等待她的将会是更长久更无望的折磨。
我现在都不知该如何评判,自尽对姑姑来说到底是苦痛还是解脱。
如果不是因为我还小,无依无靠,她或许早就解脱了吧。
公主悠悠道“我小时候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也会跑到贵妃嫂嫂那里,缠着她陪我睡。
嬷嬷取笑我说,公主天天来纠缠贵妃,陛下都来不了,他们就没法给我生小侄儿了。
那时候我也不懂,还对贵妃嫂嫂说以后你不要生孩子,生了孩子就不疼我了,我当你的孩子。
没想到我这乌鸦嘴……”
那不是因为公主一语成谶,而是……姑姑十二岁带着“墨金”
离开大山时,就已经注定的命运。
我对公主说“公主,你是不是知道很多姑姑以前的事儿,你跟我讲讲吧。”
“好多往事明明印象都在脑海里,但是细节却记不清了,大概是老了吧。”
公主叹道,“贵妃只大我九岁,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册封大典上,她应该才十五,比你现在还小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的印象就是温柔慈爱无微不至的长辈。”
大概是因为公主那时候太幼小了,就如同在我眼里,大我十岁的公主也像我的长辈。
“那么多位嫂嫂里,我就最记得她,皇帝哥哥也最喜欢她。
我听说是她把皇帝哥哥从永王手里救下来的,这份过命的情义别人都比不了,包括皇后。
皇帝哥哥在别的妃子面前是皇帝,只有在她面前是夫君、是十几岁的少年郎。
我真羡慕他们,年纪相当、心意相通、无话不谈,男女之情、家人之亲、知己之谊,他们全都有。
当时我就想,世上最好的夫妻大约就是这样了,将来等我长大,也要嫁一个知我懂我、与我相互扶持、从少年到白头的驸马……”
公主没有嫁到她理想的驸马,而世上最好的夫妻……到底是兰因絮果,最后也只落得如此结局。
我问公主“在公主眼里,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陛下……其实五岁以前,我都没跟他说过话。”
公主也望着屋顶,脸上浮起淡淡的惆怅,“我是嫔妃庶出,他是先皇后亲生的,我们很少能碰到一起。
先帝与皇后伉俪情深,生了四个嫡子,陛下是幺儿,上头有三位哥哥,都是文韬武略、才智过人,所以先帝从来没想过要把陛下当储君培养,哥哥们对他也是极尽宠溺爱护。
长姐曾经议论说,这位娇滴滴的皇子,比我们这些公主还要更像公主。
“可是谁知道永王会造反呢,一夕之间,先帝、皇后、兄长、姐姐们都没了,不但江山社稷的重担落在陛下肩上,还有我们这些失怙的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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