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到那么说的?”
李时和坐在榻边,沈辞柔半伏在榻上,他刚好一伸手就能捞起她的长。
一把头在掌心里像是丝绸一样淌下,梳子的齿卡进去,轻轻松松能滑到梢。
他垂眼看着掌心里的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洗漱过后就该睡了,头梳通就好,沈辞柔却故意拿了面镜子,还调整着方向去照李时和的脸“说不出来。
突然想到的,就突然那么说了,也算是吓唬他一回吧。”
铜镜方向对了,李时和恰巧看见自己,镜中的郎君略带无奈地笑笑“算是吧。
不过是该吓吓他,连和亲都能提出来,看来回纥是想试探一下底线。”
“所以才连我到底是谁都不取证?”
沈辞柔懂了,“对他们来说,我已经不是‘我’了,他们需要的也只是个‘公主’。”
“没错。”
“……那之后该怎么办?”
“和先前一样,见招拆招吧。”
头差不多都梳过了,李时和放下梳子,示意沈辞柔起来,手指卡进她间,以指为梳,试着有没有漏掉的打结的地方,“你当场时看着像是生气。
也不知道真假,总之顿莫延看起来也是吓着了,之后反复向我道歉,我趁机也敲打了一回。
只是言语终究派不上什么用场,他能听懂几分,全看回纥的心有多野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沈辞柔却忍不住想杠“谁说言语无用?《战国策》里多少谋士呢,在各国间游走,说的这国停战、那国拜相,靠的不就是言语?”
她随手把手镜放在梳子边上,食指指尖在李时和唇上轻轻点了点。
李时和微微启开嘴唇,衔住作乱的指尖,用牙尖惩罚似的轻轻碾了一下,才放开她“也对。”
“说得对你还咬我,有你这样的道理吗?”
嘴上这么说,沈辞柔其实也不在意,换了个话题,“无忧,我问你,若我真是公主,且还没有出嫁……今日回纥的可汗这么说,你会答应吗?”
“不会。”
李时和想都不想。
“为什么?”
“若我答应,公主就不是出嫁,是和亲。
历朝历代和亲的公主不计其数,从皇城到草原,多偏远的地方都得去,怎么住得惯呢。
若是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倒也还好,只是多吃了些苦;若是两国开战,最先砍头祭旗的就是和亲的公主。”
李时和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回纥暂且不敢异动,我也不是不能调动兵马。
把公主推出去,换一个岌岌可危的和平,那还是算了吧。”
沈辞柔想说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抿抿嘴唇,认真地看着李时和,沉默地等他继续说。
“我登基到现在,其实也没做什么事,比不上祖父、曾祖父,连算不算得上一个好皇帝也不清楚。
但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要保护的是天下万民。”
李时和抬手贴在沈辞柔脸上,拇指指腹极轻地抚过她的脸颊,他笑了一下,眉眼间却带着略微的愁思,“也要保护你,保护我的家人啊。”
那点愁思让沈辞柔捕捉到了,但她没点出来,只伸手压在李时和手背上,脸颊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我感觉到了。
放心吧,我好着呢。”
李时和略略轻松点,有闲心能开个玩笑“何况你还小,我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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