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之人似乎耐心欠佳,拍门声越来越响,夹杂着几个壮年男子的呼喝声,最后只听“嘭”
一声巨响,那扇木门竟叫人一脚踹开。
几个身材高壮、模样凶悍的壮年男子呼呼喝喝地一拥而入。
这些人戴着簇新的斗笠,穿着蓑衣,露出一式的黑绸裤和木屐,一看就是哪家土豪劣绅的手力刁奴。
为的一个红脸膛子油花泛泛,光可鉴人,瞪着眼指着老僧骂道“贼秃奴为何不来应门生着对驴耳朵可是好看的”
老僧知道这等无赖跋扈惯了,惹不起躲得起,便好声好气地陪礼“檀越莫怪,贫僧腿脚慢,趋赶不及,叫檀越久等。”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刁奴怒气稍解,对身边人道“算这秃奴识趣。”
又恶声恶气地对老僧喝道“你这地方有几间房都给我清扫干净,我家小郎君包下了”
蔺知柔踮脚一张望,隔着雨幕依稀可见门外许多车马。
老僧赔礼“对不住檀越,敝院已无余房了,往南十里另有一间普通院,有劳诸位檀越移驾”
刁奴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从腰间解下一缗钱用力掷于地上,铜钱落地“哗啦啦”
响成一片。
“贼秃,可是怕我们出不起钱睁大你狗眼瞧瞧”
老僧合掌行礼“檀越有所不知,此地乃是灵谷寺所设普通院,无论僧俗皆可随意借宿,无需破费。”
动静闹得这样大,屋子里的人也坐不住了,有些胆子大的便打开门走出来瞧热闹,也有隙开一条门缝偷偷张望的,更有怕被殃及闭门不出的。
蔺知柔瞅了瞅,除了她四舅之外还有两间房门紧闭着。
那刁奴见有人出来,懒得与老僧费口舌,将他蛮横地当胸一推,不管不顾带人闯了进去。
蔺知柔忙上前将他搀扶到廊下,好在庭中是泥地,这一下并未伤筋动骨。
七八个壮汉呼啦啦一拥而入,径直就往人屋子里闯,关紧门的也没用,抬脚便踹。
进了屋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往外一搡,后脚就将行李扔了出来,一边扔一边不耐烦道“赶紧离开此地我家主人包下了”
赵四郎这会儿也不能再装睡了,识趣地背起行囊打开门,一把拽过外甥女,低声道“咱们赶紧出去。”
留宿此地的大多是进山礼佛的香客,以老弱妇孺居多,哪里见过这阵势,俱都噤若寒蝉,收拾行李打算走人。
惟独一个文弱的年轻人气不过,忿然道“我等先来,尔等后到,便是要我们相让,也该以礼相求,如此贼人行径,是何道理”
那群手力哄然大笑,红脸膛走到书生跟前“想知是何道理”
话音刚落,他突然一抬腿,当胸一脚将士子踹翻在地“这就是道理”
说罢又抢过那士子的背囊,将里面的书卷笔墨统统扔进污泥里来回踩踏。
士子顾不上痛,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将卷轴从泥水中扒出来抱在怀里,气得嘴唇直哆嗦“尔等岂可如此岂可如此”
蔺知柔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咬紧牙关,后背紧紧绷住,但是她很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拾起一卷书,用衣袖胡乱擦两下,交还给那年轻人。
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平事,她太弱小,自身都难保,站出来不过是以卵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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