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鸦雀无声。
金兰试着动了动肩膀,感觉轻松了许多,抬眸,看一眼镜中的朱瑄。
他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铜镜里交汇。
金兰朝他笑了一下,“多谢。”
宫里流行高髻,妃嫔的髻一个赛一个高耸,再戴上固定用的箍和金饰,恨不能直插入云霄。
她在家的时候被枝玉逼着梳了几回高髻,只觉头重脚轻浑身僵硬,起身的时候必须有人搀扶才能站稳。
昨天戴了一整天的凤冠,她腰酸背痛,真的不想再顶着一座金光闪闪的宝塔在头上到处晃悠。
御用监送来早膳,朱瑄坐在月牙桌旁看书,等金兰梳好头出来才让宫人揭开捧盒。
杜岩站在一边服侍,眼神示意宫人上前拜见金兰。
四个小内官的名字是照着节气取的,就叫立春,小满,立秋,白露。
四人上前给金兰磕头,立春和立秋分别照管金兰的饰衣裳、账本册子,小满和白露跟着金兰出门。
金兰还要上妆,不敢多吃,只喝了几口粥,心想这几个名字未免太省事。
立春和立秋领了赏出去,不一会儿抬来金兰的礼服,第一次拜见周太后,她不用穿翟衣,不过还是得穿正式一点的礼服。
礼服也有礼服的好处,比如不用为穿什么衣裳出席宴会而愁。
族中大宴,各家小娘子为了艳压旁人绞尽脑汁,在宫里用不着愁这个,每次宫中大宴命妇嫔妃都是差不多的服色样式,差别只在品阶的高低。
简而言之,看人,看脸,不看衣裳饰。
金兰打扮好了,一身串枝花卉地绿织金妆花云肩竖领对襟夹袄,龙赶珠贴边,遍地四季花,襟前一对嵌宝花蝶鎏金玉花扣,底下系新桑色织金云龙海水纹襕裙,头上梳的低髻,戴珍珠茉莉花围,鬓如云,耳边一对嵌珠宝花蝶金耳环。
她年纪小,正正经经穿了身崭新的礼服,脸上妆容有些浓,双颊红扑扑的,眨巴着一双清亮的眼眸打量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有点像小孩子偷偷穿大人的衣裳。
朱瑄笑了一下。
对镜自照的金兰立刻觉了,回头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不好看么?她觉得挺好看的,花团锦簇,喜气洋洋,这样贵重的袍料,一匹千金呢。
朱瑄走到金兰身前,伸手牵她“好看。”
金兰抬起眼帘看他,面容柔和,眼神却有点凶“那你还笑?”
朱瑄轻笑“我以前只看过几个皇妹穿这样的袄裙……第一次看你穿。”
金兰这一身衣裳和公主的吉服有点像,公主们年幼的时候自然是怎么喜庆吉祥怎么打扮,过节时宫中大宴,满屋子穿着花花绿绿鲜亮衣裙的孩子,胖嘟嘟圆滚滚,像一地乱滚的彩球。
金兰生得圆润,让朱瑄不由得想起年节时满屋乱窜的毛球了。
“我比不上殿下风姿清朗。”
金兰揶揄了一句。
朱瑄挑眉,“圆圆觉得我好看?”
金兰点点头,目光炯炯“五哥俊眉修目,穿什么都好看。”
朱瑄没说什么,轻轻地嗯一声,握紧金兰的手,目不斜视地步下长廊。
金兰任他拉着,抬头观察他的表情,现他一脸端庄严肃,神情要多端正有多端正。
他还真是……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儒雅,风姿出众,其实心机深沉,又小气又古怪又别扭,还有那么一点点阴沉,明明有很多事瞒着她,她不过是想求一个答案,他说病就病,气势汹汹,矫揉任性,偏偏又生得这么娇弱,碰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弱柳扶风,我见犹怜,她一看到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就心软,哪还敢问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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