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帝皱眉训斥了张公公几句,张公公跪下谢罪。
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没想到嘉平帝终究还是动了心。
回到寝殿以后,他神思不属,左思右想了一番,连夜派人去药王庙征询大和尚纯红丹是不是真的有长生之效。
张公公大惊失色,跪在嘉平帝脚下,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磕头不止,先是劝嘉平帝纯红丹太过阴戾,不宜开此先河,接着又祈求嘉平帝重开经筵,勤政爱民,驱逐钱兴及其党羽,罢免传奉官。
说到激动处,他老泪纵横,抱住嘉平帝的腿大喊先帝的名字。
起先嘉平帝的脸色还好,没有动怒的迹象,听张公公提起先帝和幼年时的事,神色还稍稍缓和了一点,眼中似有泪光,后来他面色越来越难看,甩开张公公,冷冷地问了一句“这么说,在张老伴眼中,朕是个一无是处的昏君?”
张公公愣了一下。
嘉平帝怒不可遏,没给张公公分辩的机会,当场拂袖而去。
钱兴听说张公公在御前告自己的状,吓得连夜赶进宫,一路大哭着奔进乾清宫,诉说自己的委屈,大骂张公公阴险恶毒,然后捧出一份名单,上面详细记载了和张公公私底下来往密切的文官和他们的官职品级。
“万岁,张老儿和文官来往密切,平时的书信、节礼往来就不说了,还互相诗词唱和,动不动就以开诗社为借口成群聚在宫外汇丰楼喝酒取乐,每次他们聚饮的时候都会派人清空酒楼,闲杂人等不许靠近,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议论什么……张老儿过生日,翰林院的侍读居然写诗为他贺寿!
谁不知道那帮翰林最瞧不起我们这些近侍?张老儿倒是好手段……”
嘉平帝看着名单上一大串密密麻麻的名字,面色陡然一沉。
钱兴哭着进乾清宫,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从跪在阶前请罪的张公公身边走过时,一口唾沫吐在张公公脸上“老东西,你这是在找死!”
很快张公公就下了诏狱,嘉平帝下的旨。
张公公劳苦功高,素有清廉谨慎之名,嘉平帝一再赐给蟒衣、斗牛、玉带、羊酒,他推辞不受。
他虽然是宦官,但从来没有滥用职权,从不为己谋私,勤勤恳恳,忠厚朴实。
听说他下狱,得过他恩惠的内官纷纷赶到乾清宫,想看看能不能帮他求情。
就在众人商量对策的时候,内殿传出一片惊叫声,嘉平帝看完钱兴奉上的名单以后突然觉得腹中抽搐疼痛。
宫人六神无主,一阵鸡飞狗跳后,徐甫和户部尚书赶到乾清宫,一面派人去太医院宣太医,一面打人通知朱瑄,一面让人去打听张公公被押送去了哪里,乱成一团。
……
天边隐隐浮起一抹淡青色,暗涌的云层底下闪烁着潋滟的星光,天快亮了。
朱瑄面色沉凝,听徐甫说完来龙去脉,叫来近侍问“带走张老伴的人是谁?”
近侍低着头答“回千岁爷,是罗统领。”
徐甫想了想,小声说“不是落在钱兴手里,应该没有大碍。”
看来嘉平帝还是留了旧情,虽然大怒,却不允许钱兴插手此事,而是让中立的罗云瑾来审问张公公。
周围的内官听徐甫这么说,悄悄松了口气。
朱瑄唇角轻轻挑了一下。
徐甫眼皮直跳。
朱瑄转身,望一眼错落的殿顶檐牙之间微微泛白的天际“落到罗云瑾手里,他死得更快。”
他话音刚落,一名内官哭着跑上台阶。
“张爷爷畏罪自尽了!”
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空阔的廊庑之间,夺人心魄。
徐甫一愣,想起罗云瑾那天拦下自己时阴沉的目光,浑身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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