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沉思片刻,道:“货郎稍侯,我回转拿铜钱来。”
阿萁等妇人转过身,见她年岁似与自己娘亲仿佛,生得秀眉杏眼,纤腰一把如细柳,虽清瘦却不显柔弱。
她一味盯着人看,忘了掩饰,倒被妇人看个正着,不由红着脸移开眼,大为不自在。
那妇人上下打量她一眼,却是掩袖一笑,足不点地似得走了。
阿叶轻扯妹妹的手,低斥道:“萁娘,不好这般盯着人瞧,好生无礼。”
阿萁偷声道:“我是小娘子,又不是男儿,年又小,大可看上几眼。”
阿叶哭笑不得:“只你借口多。”
阿萁问道:“阿姊,她是谁啊,我怎从未在村中见过?”
村中人阿叶也认不得大全,她在村中走动,来去也不过河边洗衣,田间山脚采春菜、春桑,便道:“我与你一样,不认得她。”
阿萁附在阿叶耳边,道:“刚才婶娘们说嘴,说她夫郎是个杀胚,不知说的是谁?”
阿叶摇头。
货郎也拭着额汗在问:“她夫郎真个是杀胚?”
一正挑拣碗碟的妇人点头道:“果真是个杀胚,她夫家姓江,却是个帮闲无赖,沿河三村都有名姓,你只管去打听赖大,便是她夫郎。”
阿萁差点在地上捡自己的眼珠子,村中还有哪个姓江的赖大?自是江石的阿爹江有平,那妇人岂不是江石的阿娘?她不知怎得又想到临晚村口码头,那个披着蓑衣,拎着鱼篓从鱼船上跳将下来的少年郎。
少年郎不顾天寒,黑晚也不归家,可是家中爹娘难处?
买碗碟的妇人又道:“货郎家在桃溪,说不得与一帮子无赖帮闲打听打听江赖大,都还知晓得他呢,专在那赌钱吃酒打架生事,他断别人手脚,别家断他肋条骨,只现在有家有子才安生些,却也是一字不对喊打喊杀,村人都怵他,不敢与他作对。”
货郎摇头笑叹:“可惜,真是巧妇伴了拙夫,赖汉娶了好妻,可惜。”
旁边拉着自己小儿郎的妇人骂道:“果是个轻浮的货郎,满嘴说得什么胡话?”
货郎忙作揖,自责道:“昏头昏头,再不多嘴舌。”
阿萁看阿叶面上生厌,遂自己拿过钱抱过阿叶手里的簸箕,到货郎面前道:“货郎,我将些晒干的鸡毛、鸡内金与你,换头绳头花。”
货郎接过,松松抓了一把,道:“鸡鸭毛不值得什么,鸡内金倒是好药,我集得多好卖与药铺,只是小娘子拿来的少了些,倒也换得红头绳。”
他取一段红头绳与一朵绢花在手上与阿萁看。
阿萁看了眼,那朵绢花只两外铜钱大,皱皱巴巴,色也不鲜,笑道:“头绳倒好,只那绢花不好。”
她探头看他货担隔架上还放着一朵山茶,“这朵倒好。”
货郎忙摆手:“换不得换不得,换与你,我便吃了亏。”
阿萁想了想,道:“那我不要头绳,只要绢花。”
货郎笑起来:“小娘子,头绳贱价,白送也送得,那绢花却要十文呢。”
阿萁一时没了主意,绞眉回头去看阿叶,哪知阿叶早躲老樟树后,藏得严严实实。
一旁妇人帮腔,道:“好算计的货郎,哪里会亏。”
阿萁咬了咬唇,连同阿豆那枚铜钱一并取出,道:“货郎,我这还有六文钱,你将茶花卖我,你再细算,余的买作饴糖。”
货郎接过钱,为难道:“小娘子,余不得多。”
他们讨价还价间,赖大娘子取了钱去而复返,将一串钱交与货郎,道:“货郎数得仔细,可有少钱?”
货郎忙笑:“哪敢疑娘子少钱。”
赖大娘子接过紫罗盖头,启唇一笑,看眼阿萁,开口道:“货郎,别欺人年小不知价,抠索那一文半文的。”
货郎讪笑,包了两块饴糖给阿萁,又给一朵绢花与一段红绳。
阿萁微愣着接过,一时不知货郎欺客,还是客欺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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