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
陈二舅因着酒钱一事失了颜面,无奈囊中羞涩被店家婆几句撅了回来,回去路上步也涩,肩也驼,闷着头活如一头老牛犁地,就没抬起过头。
阿萁边走边看村中风景,远远近近农家小院,低低矮矮柴门人家,看远桑林接山野,近听村妇纺丝麻。
老叟倚门拄杖望来客面生,村童嬉闹拦路问客从何来。
陈二舅在前头健步如飞,施进挑着酒肉和阿豆也能轻松撵上,只苦了陈氏赶得辛苦,阿萁扶着母亲,急道:“二舅舅,阿爹,你们慢着些,阿娘赶不了急路。”
施进一拍自己的脑门,暗骂:该死!
竟忘了这一遭。
站住脚对陈二舅道:“舅兄,慢些走道,你妹妹……嘿嘿……”
陈二舅回过味,也连道该死,又怪怼施进:“妹妹有了身子,妹夫怎瞒着不说?”
施进叫冤,道:“娘子诊出脉,家中隔日便使钱捎了口信与岳父岳母,如何没有说。”
陈二舅咕叽道:“你家那糊涂颠倒岳父母,不曾在我跟前提过半点。”
嘟囔着抱怨几句,放慢脚步与施进并肩走到一块,摸摸乱蓬蓬如秋后枯草似的胡须,大感叹,语重心长道,“大郎!
妹夫!
内兄啊……你妻有孕你眉头带喜,遮莫有甚好喜?都是前世欠下的债,今生踩着你后脚跟来讨要的。
累得腰弯背驼胡须一丈长,还要扮作牛马驮着孙儿逗趣,苦也!”
施进是个疼惜儿女的,浑不能领会陈二舅的感慨,反笑倒:“现世债主来勒银,我几棍就打得他们出去;前世债主做我儿女,我只嫌少不嫌多。”
陈二舅大摇其头:“妹夫不到地步,没有悟透天机啊。”
阿萁插嘴笑问:“二舅舅悟到了什么天机?”
陈二舅念道:“人道多子是福气,我道通通是狗屁。
几世同堂有何幸,天天争得眼乌青。
别看老婆是娇花,几年就变母夜叉。”
阿萁呆了呆,明知不妥,忍不住想笑,直憋得满脸通红,眼角沁泪。
阿豆坐箩筐里撩着手问:“二舅舅,母夜叉生得什么模样?”
陈二舅苦着脸道:“前头还天晴,后头就下雨;先才笑欣欣,转眼哭啼啼;睡前还气平,醒后却骂鸡……”
陈氏委实忍无可忍,伸手轻推了陈二舅一把:“阿兄,你是吃得醉了?胡话连篇。”
又问道,“你可是和二嫂嫂吵了架?”
陈二舅梗着脖颈怒道:“哪个与她吵?哪个敢与她吵?她是阎罗王的亲妹妹,罗刹国的罗叉娑,只差没把我掏去活吃了。”
施进大笑:“可见二舅兄真个与二嫂嫂吵了嘴。”
阿萁跟着拿手指冲着陈二舅刮了下脸:“定是二舅舅与二舅妈吵了嘴。”
陈氏无奈,道:“阿兄,你与嫂嫂有儿有女半辈的夫妻,还争个什么长短高低的?”
陈二舅大呼冤枉,道:“哪个与她争,我堂堂男子汉,拳上立人,胳膊走马,谁个会与她一妇人吵嘴斗气,实是我做小伏低受了一肚子的鸟气。”
施进见他气得不轻,劝道:“二舅兄,你我男儿家,在外走得四方,她们女人家,屋里屋外盘桓,纵有一二气话不对,不放心上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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