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泽有一下没一下的摸弄琴弦,思绪早已飞出几万里。
他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明知不该,可心底却不知怎的就凭空生出一股奇异的力量,细腻又柔韧,催着他出门,催着他步履匆匆的出城。
就像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隐约透进来的一点儿光亮,只要见过一次,染上一丝,就再也不舍得放下了。
他忍不住偷偷抬眼,朝那抹影子瞄了下,却愕然现对方竟也在借着整理衣裳的动作瞧自己。
一对少年男女蓦的对了眼,都像是被吓了一跳,短暂错愕后便如惊弓之鸟,飞快的错开视线。
琴声头一次乱了些许,一丝薄红悄然爬上两个年轻人的面颊,原本清冷的空气似乎也带了点令人不知所措的燥热。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势稍歇,亭中一对小夫妻等不得,擎着伞走了。
任泽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趁此机会摆弄起琴来,又站起来活动下手脚,待重新坐下时,却已悄然往那抹倩影所在的方向靠的近了一点。
觉察到他举动的方姑娘俏脸绯红,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乱跳,生平头一次汹涌而来的紧张和甜蜜令她几乎晕厥,却又强撑着镇定,拼命想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任泽也被自己的大胆和孟浪吓了一跳,慌乱之余却又觉得不后悔,甚至暗暗气恼,为何不再近一些
所幸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叫两人说话了。
他的口舌突然干燥,喉管滞涩,素来流利的唇齿却在此刻重若千钧,几次开合愣是不出一声。
方姑娘又悄悄抬眼望了他数次,眼中期盼和失落频频交替,又是羞涩又是气恼,仿佛下一刻就会忍不住捂脸逃离。
她,她怎会如此轻浮
“方姑娘”
任泽憋了半日,只觉用尽平生力气,总算出一声微微带着颤抖的低吟。
方姑娘脑袋里嗡的一声,一颗芳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然而忽然又觉得不对,竟顾不上许多,“你怎知我姓方”
两人终于正正经经的平视彼此,只这么一瞬,便觉前头一切艰难困涩都不值一提,顿时神奇的放松下来。
任泽轻笑一声,“在下孟浪,昨日无意窥见姑娘家仆伞柄上刻着一个方字,故而斗胆揣测。”
方姑娘释然,淡淡红云再次爬上面颊,忍不住低声道“确实孟浪,却要窥探他人物事”
两人飞快的看了彼此一眼,都觉心中充斥着一种陌生的情绪,既甜蜜又酸涩,美好得叫人难以置信。
任泽轻轻摸了几下琴弦,信手弹奏起来。
他本就天分过人,虽没正经学琴,但因难得一份灵性,往往能融情于景,将种种思绪都贯穿到琴音中去,乃是许多习琴半生之人都难做到的关窍。
方姑娘细细听来,只觉便是那山高水长鱼跃鸟飞,说不尽的辽阔自在,令人不禁心驰神往。
她忍不住幽幽一叹,“若果然能如水中的鱼,天上的鸟一般自在,就好了。”
任泽琴声一顿,“人生处处皆是枷锁,哪里能够呢”
见她面露凄然,任泽忙又道“其实便是那鸟儿和鱼,又哪里是真正无忧无虑的”
方姑娘一怔,“何解”
“鸟也罢,鱼也罢,难不成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然也是有亲朋好友,既要养家糊口,又要躲避天敌,一不留神就要被人射下去、捞了去,用火烤着吃了,自然也是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的。”
方姑娘噗嗤一笑,“你这人瞧着一本正经的,却是说些疯话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任泽也是一笑,反道“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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