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行雪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但这话确实没错。
只是从此时的封薛礼口中说出来,着实奇怪。
因为对方正做着所谓“有违世间之理”
的事情,固执得惊人。
封薛礼说:“如今灵王若是还想再提,我也依然可以再答一回:我都知道。”
有违常理也好,牵连无辜也好。
这些话他全都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曾经他也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同很多人讲过这样的道理。
灵台的明无仙首,那是世间百姓供奉最多的神仙。
他嗅着那些香火,不用细数也知道龛台底下跪过多少人。
他有大小神像三万尊,画像更是遍数不清。
他的神像立在无数百姓的屋子里,听过不知多少俗事杂语,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件事——
有些道理知晓归知晓,真要违背起来,谁都拦不住。
正因为明白,所以不会回头。
这样的事,他见得太多了,多到几乎任何事他都可以波澜不惊。
他曾经恪守着数不清的道理,从不觉得那些条条框框是什么束缚。
因为那都是他所赞同的。
他不多插手人间事,在恰当的时局降一些福祉。
同样的话不多说,同样的人不多劝,点到即止,事不过三。
这些零零碎碎之事拼合在一起,就是仙都同人间的界限。
他一度觉得泾渭分明,很有道理。
他将这些道理讲给很多人听,他总是讲得很平静,对方听得进去那是好事,听不进去便迟早会吃些教训,他不多干预。
但后来他忽然意识到,世间总有例外。
“凡事总有例外”
,这话也是一个道理。
而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居然用了那么久才明白。
再后来,他便有了很多“例外”
——同一个道理他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冲的还是同一个人,语气也不再平静。
他曾经气到说不出话来,也曾经斥责过一个人,一字一句地问他:“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你当升仙时领的天诏是废纸一张?!”
他对那人说:“世间不讲道理的事浩如烟海,你管了一件,就得管另一件……”
他还说过:“仙凡有别,入了仙都就不能再多插手人间事了。”
……
他甚至还对那人说过:“你如此行事,迟早有一日……”
“迟早有一日”
这种话,在凡间都是说给痛恨的仇者听的。
他们从不是仇人,但他居然说过那么重的话,只是为了让对方听下那些道理。
而如今,那些他一字一句讲过的道理,正一点一点粉碎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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