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辰自能明白他的心意,却不能认同他的道理,始终还没瞧见结果,就有些不肯退缩。
一个是游戏人间看淡红尘的禅师,一个是初出茅庐雄心壮志的少年,互有道理,只得道一声珍重。
好在吴景辰失了禅师这一助力,还有府中诸位师弟相帮,总不是孤军奋战,才叫他不曾失了勇气。
回到府中,一众人各司其事,吴景辰打定了主意,叫来常如,道:“如今有件要命的险事,我打算做了。
如若事有不测,便是天数使然,你自领诸位师弟,回转山门,替我向师父请罪。”
这一幕场景,常如已不是第一次经历,当日陈远道密召他到书房相商,便说了类似的话语,才瞧他咬牙点头,道:“师兄放心,谨遵师兄之命!
师兄若有吩咐,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得;师兄有了安排,纵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敢拦着。”
这就有些出乎吴景辰意料之外,才叫他瞧着常如,仔细打量,好半天道:“陈师叔没看错人。
即如此,我便再无顾虑。”
他这会儿在考虑的,正是昨早武后的要求,便有赵苍崖之事在前,叫他不得不小心些,饶是武后嘴说后悔,却还不知她心中作何打算。
对一众臣工来说,吴景辰与武后商量改朝换代,乃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举,活该诛灭九族,寸刀活刮;可对他自己,乃至大衍宗一众高人来说,改朝换代,武后登基,乃是天定之数,变无可变,原没有许多君臣道理。
现如今武后蠢蠢欲动,打算提前实现天命,自叫他心中为难,才要趁早做出决断。
这一念就要左右生死,他也不敢大意,深思熟虑之外,还要准备好退路,算计周详。
如此,他便到后院崔华霍养病之处,紧闭门窗,站在床头,郑重道:“崔寺丞,我有一事,事关生死,欲与你相商。”
崔华霍倒是淡定,只微微颔首,道:“我已一无所有,生死置之度外,寺卿请讲就是。”
见他如此,吴景辰也不客气,这就将武后的天命,袁天罡的预言,黄罗镇的惨案,赵苍崖的暴死,昨日太液池畔相谈,一一与他说了。
话一说完,他便倍觉轻松,仿佛放下重担,才是一直背负的秘密,终于有人能分担,却担心崔华霍能否承受,这就忐忑朝他瞧去。
但见他依旧平静如水,只微皱着眉头理顺这许多秘辛,思忖着前因后果,寻找其中的关联,全没有惊讶或畏惧,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早在预料之内。
这就叫吴景辰放心下来,晓得自己找对了人,便也不着急开口,静静等候。
过得片刻,才听崔华霍呼了口气,道:“原来如此。
人都说天机难测,却真有算定一切的高人。
只可惜为着一人天命,连累了多少人命丧黄泉。”
这话说得真切,吴景辰也就点头,道:“从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成就九五至尊之位。
天大的富贵面前,君臣父子都算不得什么。
如今天后欲逆天而行,就不知要掀起何等风波。”
崔华霍摇摇头,道:“天后在朝多年,掌权也十余载,若要逆天而行,原不必等到现在。
朝中不乏有忠臣良将,对陛下一向忠心耿耿,只要陛下还在,自不会叫李唐江山断送在天后手里。
寺卿问我,可是有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