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升起的心疼,又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竟然一瞬间抽痛起来。
云卿安张口欲言,却只能目光定定。
静谧的室内,一袭身影昏睡在塌上,眉心即使在睡中都没有舒展开,病弱的身躯连呼吸都轻盈得几不可闻。
这样的睡颜苍白又透明,仿佛来人的呼吸一重就能将其埋没。
他的在意,何尝次之?
知其失去了自我,生出病态的依赖,害怕失去所以反复想要确认。
可他的卿安本不是这样的,明明挥斥方遒而不逊色,有着独立的人格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庸,自立自尊而不是仰人鼻息……
如果只顾着自己享受,听之任之,那结果又会成为什么样?更何况,他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受此殊待,怎么可以接受卿安那低姿态的讨好?又凭什么保证自己一定能为其依靠,战乱未平,他如有意外失命,卿安怎么办?如何能不抗拒反对!
心乱如麻只得先暂行逃避罢了。
“他怕惹得您哪里不顺心,甚至比那些下人都要谨慎。
您一定能感受得到。”
直视着司马厝,缄语额间有着磕破的红印,一脸心疼,道,“就是因为太在乎,才会四处病急乱投医,这也是无奈之举。
但他分明,曾是这般骄傲的人!”
“无论怎样,还是先去看看他为好。”
沉默一阵,缄语退后了些,取出物后有些沉重道,“对了,你许是不知道,他曾给你准备的及冠礼,只是当时拿不出手,我今自作主张替他献……”
只因陡然意识到,云卿安以前从来都不施粉黛,而今却破例用上了那盒胭脂。
会是怎么想的?莫不是因病容憔悴而恐……或是误以为他将此物留下便是这个意思?
“我娘之物,表重惦念,不成想竟会成为你的负担,偏离本意。”
他再一叹,看向云卿安,却惊觉那莹润苍白的脸上竟然被泪水完全浸湿。
司马厝在旁抬手轻触云卿安溼潤的眼角,静静抚平他眉心的褶皱,似叹似无奈地轻声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还有,万谢贵府,予子之恩。
我与时泾就是为此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如是这样,我原失责至此,令缺信任,觉我会无担当还始乱终弃。”
司马厝沉声道,“这些年来去总是踉跄清冷,我相信你的所有苦楚。
而若是我顾此失彼,始终给足不了你安全感。
这般无能还妄谈什么大义?”
司马厝抿唇,眼前似乎浮现出云卿安曾凝视着他时专注眷恋的眼神,可他的无尽心疼却难言,再多的纠结犹疑都难现。
他缓缓侧过脸,情同所见一般空旷失落,许久才哑声道:“可若我对此默认接受的话,这同亲手折了卿安的脊骨有何分别?对他分明从未有过看轻,又怎能就……”
将众人都驱退,所剩则更显凄清,室内叹息声好像落入湖面的蝴蝶,激起阵阵涟漪。
至此刻,云卿安的眼睛微睁而无助。
司马厝心头一紧,宽大的手掌抚上其脸庞,向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觉亏欠更深。
只能极尽明确,语气认真。
“这辈子结结实实栽在你手里的人是我,横竖都是绕不过的,故索性今后听命于你,任凭调遣。
这些都不是你苦心卑微讨来的欢喜,而是我司马厝除你之外再给不了旁人的,是我司马厝恨不得用尽方法让你知晓得明白的,是我司马厝前时修来的福分,经战苦后的恩赐……你若自贱,这与作践于我有何异?”
“纵随冰河锦绣,承天子诏,临轩侯印。
连晓破战重霄入,招摇莽撞同利刃出鞘,未曾邀功付垂成。
兴亡何顾,按剑除名,任凭白头饭否攒冢空临。”
“直至方明,也愿闲却藏私,归执金吾浮华尽。
而那个人只能是你,只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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