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突然提出诸王就藩,你现下有何打算?”
徐贵妃敛下情绪,转到正题。
成王把玩着指间的茶盏,“此事我已与徐尚书商讨过,利弊各具,一时间也无法决断,你有何想法?”
“胶州虽远离京城,但相去也不算远。
自从皇庄侵地案和越州一案后,朝中受皇上威慑,格局不甚明朗,与其苦守,还不如暂时抽身,一来可以避免引起皇上的疑心,二来,两法推行,尤其是均田法,伤及多数门阀豪强的利益,势必会引起他们强烈的不满,你到了封地,也方便动作。”
成王边听边颔首,“我也正有此想,但徐尚书顾虑的是,兵力远移,若他日起事,恐皇上调度及时,横生变数。”
徐贵妃唇线紧绷,沉吟片刻道:“为此事烦心的,可不止咱们。”
成王此来,为的正是此事。
“在后宫动手脚的人,你查得如何,可有进展?”
徐贵妃眸色一暗,摇了摇头,“此人隐藏极深,掌宫权在我手里时尚且追查不到蛛丝马迹,何况眼下......”
“你也不必太过烦虑,皇上现下疏远与你,一来是失子之痛未愈,害怕见到你伤心,二来嘛,徐家这件事朝野上下关注,他虽心有决断,却又不忍当面拂了你的请求,这才避而不见。
稍加时日冲淡,他定然还会主动去见你。”
烛光摇曳间,映在徐贵妃脸上的光影时明时暗,犹如成王的这番话,让她辨不清是实情,还是安慰。
“后宫隐藏之人虽不能确定,但终归逃不过有皇子的那两位,就藩对王爷来说利弊各具,但对她们来说,却是弊大于利,左右要到年后才动身,这段时间内,不如静观其变,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也说不定。”
“我在宫中的眼线不甚充足,具体情况,还是要依靠你掌控。”
成王倾身,给徐贵妃续了盏热茶,“你的身子尚需仔细调养,不宜过度悲伤、多虑,我已在光明殿为子通请了盏长明灯,日夜受香火供奉,你也看开些,逝者已矣,生者唯有代他更好地活下去。”
徐贵妃垂眸掩下眼底的酸楚,她这个兄长,虽有诸多不足,但自小对她格外维护,尤其是母亲离世后,偌大的徐家内院,兄妹二人俨如相依为命,在她心里,这个不甚成器的兄长比父亲还要值得信赖。
现今乍然失去,岂是一时半刻能走出来的。
法华寺的防卫虽不如皇宫严密,但夜间巡视的武僧却不容小觑,更何况,因为徐贵妃不同寻常的身份,寺内特意加强了这处偏院的戒备。
为以防万一,成王不敢多做停留,两人又说了近两盏茶的私话,便匆匆离去。
“娘娘,夜深了,还是歇了吧。”
迎夏返回内堂,看了眼角落里桌案上的铜壶滴漏,出声劝道。
徐贵妃回过神,看着桌上空了的两只茶盏,眼神暗了暗,“是啊,夜深了......那就歇吧。”
为了那个势在必得的位子,她苦心孤诣绸缪至今,船至湖心,岂有回头的道理,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走下去。
内堂的烛光被熄灭,寝房的屏风外侧,值夜的望春守着炭炉打起了瞌睡。
迎夏将房内几个炭炉仔细查看了一番,放轻脚步退了出来,刚走出廊房,忽的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忙循声望去,竟看到一抹闪逝而过的身影。
紧紧捂住险些惊叫出声的嘴,迎夏深深看了眼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的廊房房顶,放下微微颤抖的手,转身,回房。
“你这个臭小子,胆子也忒大了!
若是这丫头喊出声惊动了徐贵妃,看你怎么提头去见指挥使大人!”
法华寺外的竹林中,身着玄色夜行衣的段昶一把扯下面巾,随手折了根竹条追着个身形矫健灵活的人狂抽。
“那丫头我盯了有阵子了,心里有了八成把握才在今天试探试探,您也看到了,结果正如我料想的那样啊——!”
啪的一声,竹条终于抽中目标,青年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炸毛低叫了一声,识时务地告饶:“师父,师父,我知道错了,您饶我这回吧!”
段昶存心要让他长记性,对青年的告饶声置若罔闻,啪啪啪连抽了十数下,方才罢手。
猴崽子身法见长进,追着抽了一圈,段昶气息不匀地站在原地,冲着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不省心徒弟招了招手,“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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