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只能加倍小心。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待云倚风终于肯睡着时,季燕然也早已满头是汗。
他单手将人圈住,另一只手想去取地上的被褥,却摸到一把半湿炉灰,这才现屋内火盆不但被茶水浇熄,还被打翻倒扣,到处都是粗糙炭渣,狼藉一片。
云倚风的脚上也有斑斑血迹,应当是方才下床开门时,一路跌跌撞撞乱踩过去,不慎伤了他自己。
季燕然心里叹气,索性将人抱到隔壁房中。
小院厨房里再度响起风匣声,柴火在灶膛里燃得欢腾,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回萧王殿下烧水烧得还挺快。
云倚风被毒物折磨得精疲力竭,但觉浑身每一根骨头都要碎出裂痕,钝痛不断侵蚀着大脑,四肢瘫软,连呼吸都要拼尽全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抬起眼皮,浑浑噩噩中,只能模糊感受到一丝温暖,分辨不出究竟来自何处,只知道那是极温柔的、极耐心的,像夏日暖风,吹在碧波粼粼的琉璃湖面上。
季燕然将一切都收拾停当,又替这玉雕雪捏的病秧子盖好棉被,连被角都压得严严实实,确定没有一丝风能溜进去,方才长出一口气。
原来做老妈子伺候人,也不比行军打仗轻松。
甚至还要更累一些。
此时天已微微亮,季燕然回到云倚风房中,随便捡了一床干净些的褥子反铺在床上,靠着闭目养神。
他稍微有些想不通,这一毒就要命的架势,在遇到自己之前,究竟是何人在帮他疗伤,怎么此番出门也不一并带着。
一翻身,胳膊下不知压了什么,硌得慌。
摸出来一看,却是云门主日日挂在脖子上、当成宝一样的红玉灵芝。
“良知”
这玩意,完全不要好像也不行。
季燕然用拇指搓了搓那假灵芝,脑仁隐隐作痛。
也罢,今晚耗费内力替你疗伤,就当是还了半分人情。
窗外风声渐弱,雪也小了许多。
房间里一片静谧漆黑,窗户缝里卡了雪,偶尔会被风推得“咯吱”
涩响,越显得室内温暖宜眠。
被褥像松软云朵,一点一点柔暖地卷上来,从脚趾开始,到小腿、到腰、到脖子、到头丝儿,酣睡中的人翻过身,四肢大喇喇摊开,在梦里露出傻笑。
而床边站着的人,也跟着一起“呵呵”
笑了起来。
他嘴角翘起诡异弧度,渗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眼神如同在欣赏某种祭品,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方才缓缓伸出手。
冰冷的,带着森然的指甲,严丝合缝卡上脖颈。
剧痛伴随着窒息感,令美梦戛然而止,被褥里的人惊恐地睁开眼睛,却现自己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四肢弹挣如干涸鱼尾,一路淋淋漓漓淌着血,被人从卧房重重拖到雪地里。
眼前寒光阵阵,那是一万只猛兽的利爪吧,或是尖牙。
恐惧已经掩盖了疼痛。
血肉横飞间,他觉得自己被一股浓厚的铁锈味包围了。
墨蓝色的天幕,往那双努力瞪圆的眼睛里,投下最后一寸暗沉颜色。
惊悚而又绝望。
冰雪鲜红。
袅袅炊烟中,东方彻底露了白。
地上雪光反射进窗,亮晃晃地将云倚风唤醒。
他撑着散架的身体坐起来,想下床却微微一愣,这屋中陈设与摆件再一低头,身上的寝衣也明显大了一圈,胸口半敞,腰间松垮垮挽着系带,料子里夹绣精巧银线,是蜀中贡缎,皇亲国戚才能用的东西。
季燕然出现在门口“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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