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破延大怒,这个麻格儿是他选拔进狼卫的,现在居然敢违抗命令!
他正要出言训斥,却看到周围一圈狼卫的眼神有些古怪。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顶发已经被削去,严格来说,现在的身份比草原上的牧奴还低。
这些狼卫现在跟随他,是因为右杀贵人有过吩咐。
如果他和右杀贵人的命令发生冲突,狼卫绝不会顾及同袍之情,因为右杀代表的是大汗。
曹破延一心希望对大汗尽忠,讽刺的是,阻止他的却正是其他狼卫对大汗无可置疑的忠诚。
对峙没有持续多久,曹破延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刀放下。
麻格儿如释重负,他太了解这位老长官,真要发起威来,在场的谁也拦不住。
“延州的货快到了,这是最重要的事,我必须亲自去接应。
人质你们自己送去吧。”
曹破延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麻格儿也不敢麻烦他,连忙吩咐其他人把闻染和王韫秀拖上一辆事先准备好的四面挂帐的大车,迅速离开路口。
在更远处,两个浮浪少年呆傻在原地,面对着半条街的鲜血不知所措。
贺知章再度走回到大殿。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微妙的尴尬,脖子上多了一条火焰状的束带。
这个略显滑稽的造型,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出声。
贺知章看了一眼张小敬,没多说话,径直走到李泌跟前,递去一卷略显破旧的名册。
李泌只是简单地翻了翻,立刻交给徐宾。
靖安司的书吏们又开始调阅各种卷宗案牍,大案牍术又运转起来。
张小敬双手抱臂,站在殿口,有些放肆地盯着檀棋。
她感觉既厌恶又无奈,真想狠狠甩一月杆过去,可又不能,因为这个猥琐的登徒子,刚刚创造了一个奇迹。
贺知章和大萨宝的会面,完全是张小敬的主意。
根据他的推测,突厥人应该是在怀远坊祆祠有一个内线,冒充信众。
狼卫故意逃去祆祠,是有预谋的,为了方便他的同伙取走坊图。
祆教相对封闭,信众之间彼此相熟。
因此这个内线不大可能临时安插,恐怕已潜伏了一段时日。
每一个祆教徒,都要定期来祆祠祭火,奉献香料、油脂与金钱,都有记录。
若想知道此人身份,最好就是取得祆教的供奉名录。
有了这份名册,再和长安户籍做对比,凭靖安司强大的庙算能力,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
这就是为什么张小敬主动通知大萨宝。
没他的配合,那份名册可不太容易拿到手。
接下来,就是如何说服大萨宝配合的问题,声望崇厚的贺知章显然比李泌更适合交涉。
尽管对张小敬毫无好感,可为了长安大局,贺知章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听一次死囚的话。
那一番感动祆正的言辞,正是张小敬教贺知章说的。
祆教的人对金钱、权势不是特别在乎,唯独对能沟通教义者极有知己之感,循这个路数去游说,非但消弭了信众骚乱,大萨宝还主动配合,立刻派人去取了怀远坊供奉名录来。
檀棋看向张小敬,眼神复杂,这个男人似乎早就算好了一切,连贺知章这样的人都不得不按他的规划行事——现在才是最有趣的部分,檀棋饶有兴趣地想,贺监会怎么处置他?是收回成命,还是坚持驱逐?
可先动的不是贺知章,而是张小敬。
他把手臂放下,掸了掸眼窝里的灰,朝殿外走去。
李泌眉头一皱,问他哪里去。
张小敬似笑非笑:“这问题,不该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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