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腾坐在桑塔纳车里,车停在幼儿园门口,手里夹着一支算得上稀罕品种的内供香烟,白色的烟盒两个红闪闪的大字,车窗嵌开一条缝,多数的烟雾都顺着那条缝隙飘散出去,留下少数在车厢内。
只不过,看车门旁地下的一推烟头,也能猜到里面有几分呛人。
张腾这辈子吃过苦、受过罪、辉煌过也曾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进监狱再从监狱出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突然发现已经玩不转这个社会,进去之前打个电话,能出来几十号拎着砍刀的小弟,齐刷刷的叫他一声蛤蟆哥,出来之后在打电话,即使还能把小弟叫出来喝酒,却发现手中没有砍刀,并且吃完饭也没人抢着买单了。
手中的烟又剩下一点烟屁,他伸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看里面还剩两支微微错愕,用烟屁把新烟点着,使劲的裹了两口,缭绕的烟雾再次升起,在他眼前变换成各种形状。
这两年他很纠结也很困惑。
当初那种大哥的姿态还没放下,也无法忘记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即使现在都变成曾经,成为过往。
这辆桑塔纳是他用卖龙腾酒吧的钱买的,自己是大哥,必须得有范儿,衣食住行必须得超过那些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弟。
他本指望着穷家富路,让别人看看,却发现别人跟他相处两次,知道他兜里没有子弹之后,也不屑于坐他这辆中水县人尽皆知的桑塔纳轿车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除了麻将馆和饭局之外,也没有正经行当。
还在喝醉的时候幻想,自己是严打之前的蛤蟆,在中水县呼风唤雨。
然而,他的辉煌终归是丢弃于时光,他的地位最后还是淹没在泥潭,用了足足两年时间才看透现实,他不得不承认:英雄也有末路。
唯一庆幸的是,他并没被压垮心里还有斗志,在看清现实之后,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来挽回一切。
把烟头弹到窗外的风雪里,拿出兜里的诺基亚电话,快速摁动几个数字。
“安然,门外有人找!”
教室门口出现收发室阿姨的身影。
安然正坐在铺着泡沫板的地上,手里拿着积木,告诉小朋友想要搭成高楼大厦,必须得一块积木一块积木的放,她听到话,从地上站起来,往窗外看去,能看到那风雪中的桑塔纳,隐约中还能看到张腾的身影。
这年头也有送礼一说,在过年之前还有人要送给一只老母鸡,被她婉言拒绝,在课上时间有家长来找自己,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摇摇头,有点悲哀,在如此环境下熏陶出来的孩子,长大会是什么人生观?
“小朋友们,要记住哦,搭积木不能着急,要一块一块的放,放的太快容易塌,我们得打好基础,放好每一块才能搭的更高哦”
安然用她教小朋友,独有的口吻嘱咐道。
事实上,在这幼儿园中要说谁的人缘最好,都会对安然竖起大拇指,不做作、看到谁都是笑模样,也从来不和任何人面红耳赤的争辩,下到晚上看门的大爷,上到幼儿园院长,都很喜欢她。
把外套穿好,对着走廊里的镜子整理下妆容,她时刻在注意为人师表。
做好这一切,缓缓走出去。
车里的张腾看到她身影,情不自禁的坐直身体,内心出现一丝波动,不过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虽说这个女孩看她一眼就会让人想起青春期的初恋,但自己活得终归是当下。
“安老师,你好”
张腾摇下车窗,露出个与彪悍脸庞不相符的笑脸。
“张婷婷父亲,你好”
安然回应道。
“上车吧,外面冷,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婷婷在幼儿园的事”
安腾说着,探过身子把副驾驶的车门给打开。
安然想了想,然后从车头绕过去,走到副驾驶坐进来。
短短几秒钟,张腾的眼睛像向日葵一般,随着那道身影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平行转移,待安然坐到副驾驶,把车门关上。
张腾略显突兀的开口道“我听说安老师还没有男朋友吧?”
“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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