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亭一行急走了半个时辰方才站住,下马来给何桂柱松了绑,笑着给他掏出了嘴里的抹桌布道:“老板,这一次擦干净了嘴,十年不用漱口……”
何桂柱长长透了一口气,跺脚埋怨道:“好魏爷,你闷死我了,怎么不早点给我掏出来?”
魏东亭道:“你一嗓子唤出我名字来,岂不大大麻烦!”
说毕哈哈大笑。
穆子煦惊讶地问道:“大哥,这是——?”
魏东亭道:“这就是悦朋店老板,姓何名桂柱,本想吃他的东道来着,不料今夜竟吃我的了!
走吧,都到我那去,咱们吃个痛快!”
返回虎坊桥魏东亭宅上,已是四更时分。
史龙彪和明珠两个因各怀心事,在床上翻来覆去正睡不着。
老门子上了年纪熬不过困,坐在堂屋角春凳上睡着。
家下仆人给魏东亭开门进来,也不惊动人,一干人悄没声儿穿过客厅来到了后院,明珠、史龙彪早已起身迎了出来。
魏东亭便吩咐穆子煦:“这几位兄弟住东厢房,咱们这边来,今夜睡不成了。
大家吃酒耍吧!”
当下便引着他们进了西屋。
明珠见魏东亭身着崭新的三品武官服色,在灯下耀得眼亮,钦羡地道:“哥哥一夜便连升三级,小弟合当祝贺。”
众人这才瞧见魏东亭今夜装束端的鲜亮——红珊瑚顶大帽子,补褂下金线宫制江牙海水,石青袍子后面悬着镂金嵌玉的一柄长剑,浑身上下一崭新,煞是英武。
魏东亭给大家瞧得不好意思,双手解下宝剑说道:“这是圣上亲赐小弟的,不敢独享,诸位也开开眼。”
犟驴子性急,上前便要拔出观赏。
魏东亭却庄重地将剑举过头顶,然后放在桌上,退后一步,又躬身一揖。
众人见他如此恭谨,不禁肃然。
明珠上前捧起宝剑端详,便抽了出来,方出鞘便觉寒气逼人,晃一晃,照得满屋亮闪闪的。
明珠失惊道:“此乃太祖身佩之剑,如何有缘到哥哥手中?此乃非常之恩遇也!”
魏东亭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将文华殿康熙封赠的情形详细告诉了大家,说到最后已是泪光晶莹:“圣上今以此剑赐我,正是要我建勋立功。
圣上以国士待我,我即以国士报之,魏东亭纵碎尸万段,也要报答此知遇之恩!”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史龙彪叹了口气,弦外有音地道,“你们求功名的人,心思究竟和百姓不一样。”
大家正沉浸在一种虔诚、肃谨、感恩的心情中,听得此言不禁愕然。
魏东亭想,这倒是试探史龙彪的极好机会,遂笑道:“老伯,您瞧着我是见利忘义之辈么?”
史龙彪心情极其复杂,打火点烟抽了一口,半晌叹道:“倒不能这样说。
满洲人入关二十多年了,老百姓日子一点儿也不见好。
你这里讲大丈夫遭际不凡,可京西人市上头插草标卖儿鬻女的有多少!
真可叹哪!”
“老伯说的是实情,”
魏东亭心情沉重地说道,“但谁使他们抛井离乡落到这般下场呢?皇上今年还不足十五岁!”
史龙彪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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