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时终须有,不该我的,强求只会难堪。”
沈蔚拿手盖住眼,唇角带笑。
明明是唇角弯弯的笑模样,却像是带了哭音。
傅攸宁放下饭箸,静静望着她。
若非求贤若渴,鸿胪寺卿也不必大张旗鼓向各府发出公函。
所以造这黑幕的人,定然不是鸿胪寺卿。
众人皆知,沈蔚的父兄纵她成痴,沈家又是庶族中才兴起的新贵,尚无世家名门的诸多约束与包袱,是以在她十二岁至十六岁这几年,帝京熊孩子界由她一统江山。
傅攸宁清楚,这姑娘从不是个怕事的。
此次临阵弃权,又听她方才说起黑幕时的伤怀难堪,料想造这黑幕之人中……定有她极为在意,又求而不得的。
沈蔚这姑娘向来也不藏事,如此一想,大约就同弘农郡四知堂杨家那位冷峻的美少年脱不了干系了。
“罢了,”
傅攸宁伸手柔柔摸摸她的发顶,体贴轻道,“你既不想谈,我也不再问了。”
“我想谈的,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蔚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
“头儿,你常说,江湖儿女,水里来火里去,除了生死,哪一桩都是闲事。
有时我再想想,若我心中也能有如你一般的广阔天地,只怕生死也能是闲事,就不至有什么放不下。”
沈蔚是个不好管的,因此进了绣衣卫总院的头一年,哪个总旗也没敢要她,直到第二年傅攸宁到了总院接手了她,她才真正有了头一个顶头上官。
这两年傅攸宁与她相处融洽,一步步带着她长起来。
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傅攸宁私下里一向待她像个小妹子。
此时见她难受,心中也不是滋味,抱不平地轻喃一句:“你究竟是……喜欢他什么呀?”
虽知沈蔚素爱美人,杨家那小子也确是个好看的。
可就她所知,杨家那小子对沈蔚向来并无好看脸色。
傅攸宁自个儿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实在不太明白小儿女之间这份痴缠热烈从何而来。
沈蔚抬起脸看向她,眸中全是水气,笑意迷蒙:“我总觉着,天底下再不会有比他更好看的美人了。”
沈蔚自小无拘无束,家中父母兄姐对她也骄纵宠爱,素不是个知礼娴静的姑娘。
那年她初入帝京,在长街上与一帮熊孩子斗殴,被路过的杨慎行喝止,从此结下孽缘。
那是她生平头一回见识,什么是世家高门累世传下的风度。
明明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却言辞有度,行止有方。
没有冠盖锦绣,没有如云随从,只不过一人一骑,却有烈烈英华。
那时沈蔚才知,从前在她幼小心中以为是虚伪拘束的世家风范,竟是如此金铮玉润的模样。
对她来说,那年见过了在满城落英中打马而去的杨家少年,从此后,所有话本闲书中翩翩清贵的公子们,便都有了同一张脸。
傅攸宁见她眼中的恍惚与脆弱,忍不住心中长叹,美色误人啊。
沈蔚胡乱揉了揉眼,又冲她笑着叹气:“总之呢,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两情相悦。
我觉着,两个人能好好在一块,挺不容易。
时常你喜爱之人,未必以同样的眼神看你。
既求不得,就该放下。”
傅攸宁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些日子我总在想,我是做不成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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