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白一脸苦笑:“昨日刚回来,担心被我娘责罚,躲了一夜,今早又被我娘罚跪了两个时辰,还没在天下楼转悠呢。”
罗老太太将烙好的饼取下搁在竹筐里,忧声叹气道:“你娘说楼里不养闲人,安排清澜在天下楼一层楼作掌柜,负责每日流水记账,一层楼人多眼杂的,万一传到长安那边……”
听老太太絮叨沈清澜的遭遇,君不白笑而不语,娘的行事总是那么毫无章法,迟疑片刻后,想到一通合理的说辞,劝解道:“您也别多担忧,大隐隐于市,长安那边谁又能想到身居深闺的沈家小姐在天下楼抛头露面,即便有多嘴之人将此事传到长安,也只会得个与沈小姐样貌得相似之人在天下楼作差的定论,再者,这天下楼有我爹刀皇跟我舅剑神坐镇,谁敢来造次。”
罗老太太只顾闷头作饼,怨恨自己武学疏浅,晃晃数十年才踏进化物境,如今更要依附天下楼才能护沈清澜周全。
君不白想不出别的词来宽慰她。
有菜农带着自家闺女上前买饼,罗老太太的脸色才有好转。
衣着朴素的父女在摊前讲着今日来金陵见到的趣事,五六岁的孩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罗老太太终于有了笑意,将一张新饼烙得金黄。
再呆便显多余,君不白原路折回天下楼后院,紧走几步,穿过后院回廊,行在一层楼中。
沈清澜在一层楼,谢湖生携家带口也在一层楼,自己理当去见上一见。
君不白挑开竹帘,一眼望见柜台前拨弄算珠的沈清澜。
金陵夜时不眠,这时辰尚早,楼里没多少客人。
沈清澜着一件青色素衣,不施粉黛,没戴珠钗,素净的一张脸,举手投足有几分若有若无的贵气散出。
几尺见方的柜台,是独属她的小天地,垂眸翻书,心无旁骛。
察觉有人看她,沈清澜才微微抬头,朝君不白望去。
见是君不白,沈清澜颔浅笑,一笑倾城。
君不白点头回应,二人交集不多,沈清澜随即收回目光,低头翻看账册。
二人对视时,君不白恍然记起与沈清澜的指腹婚约,心想这事还得尽早去娘那说一声,免得传到叶仙子耳中,旁生枝节。
谢湖生在一层楼东南角,左手旁是个江小鱼,江小鱼个子低矮,坐在长凳上勉强能够到桌面;谢湖生右手旁是个面庞黝黑的女子,渔家女子的朴素装饰,头顶一块品相不错的丝巾裹着秀,女子眼神透着灵气,君不白猜测那便是谢湖生的心上人阿墨姑娘。
君不白走去东南角,乐呵道:“天下楼的饭菜可还合口?”
阿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贴近谢湖生,谢湖生和江小鱼都见过君不白,自然许多,手中竹筷未停。
谢湖生面不改色道:“比我家阿墨做的好吃。”
在外人面前诋毁自己,换来阿墨在他手臂重重拧下一圈。
君不白寻空位径直坐下,笑道:“这位就是阿墨姑娘?”
阿墨没学过礼节,坐正身子,微微点头示好,“洞庭湖,阿墨。”
君不白当即回道:“天下楼楼主,君不白。”
谢湖生和江小鱼自顾吃着,阿墨见有外人,不敢动筷,在桌下用鞋底拧在谢湖生鞋面上,让他为自己出面解围。
细微动作,尽收君不白眼中,笑盈盈道:“都是自己人,不用那般客气,尽管吃喝就是,若是不够,再喊伙计来上菜,谢湖主是天下楼三层楼贵客,酒钱菜钱天下楼不收的。”
谢湖生朝阿墨挑眉,得意道:“你看,我说过吧,随你怎么吃,他们不收钱的。”
阿墨犹豫片刻,身子扭捏,握起竹筷只在身前那盘菜中夹取,谢湖生将其他几盘菜朝她身前拨去,换来江小鱼一声抱怨。
阿墨姑娘第一次出门,还不算熟稔,君不白自知不能久呆,起身,边走边嘱咐道:“你们先吃,我去安排几间客房,你们这些日子便在天下楼安心住着。”
谢湖生摆手致谢,阿墨姑娘起身相送,江小鱼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人情世故与她无关。
君不白又回后院,唤负责天下楼洒扫浆洗的老妈妈来,在他居住的小院空出两件客房供谢湖生三人居住。
君不白叮嘱完老妈妈,途经厨房时,一眼瞧见灶膛前烧火的明月,明月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那般,耷拉着脑袋,双目无神,手上僵如傀儡,两侧脸颊蹭满锅底灰,惨不忍睹。
厨房有人催促快些烧火,明月起身出门抱柴,瞧见君不白,整个人委屈巴巴,险些要哭出声来。
一棍落花流水从厨房扫出,明月一脸惊恐,抱起一捆柴跑入厨房,费力拉动风箱,将灶膛的火烧得后劲十足。
那一棍落花流水,也让君不白心生胆怯,轻功掠过几堵墙,闪在金陵城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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