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之后,路边微湿而泥泞。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对远行人而言,是路况令人烦恼而又气温舒适的天气。
温娇趁着清早凉爽,带着人马出了城。
才行了五里,忽然瞥见路边的长亭下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却是袁天罡和逢吉。
温娇讶然下马,掀起帷帽上的轻纱,在距离袁天罡十步的地方停步,笑道:“我身上尘土多,就不腌臜袁令的眼了。
这官道边尘雾连天的,难为袁令竟忍得了。
不知道是有什么大事,劳动我们一尘不染的袁半仙高抬贵足出城而来了呢?”
袁天罡黑瞳深深,如深山幽寂的青苔古道:“我来送你。”
后世有位叫做陈允平的文人,在送别一位禅师之际,恋恋不舍地吟诗一,道是:
师作天台去,长亭复短亭。
焚香参祖塔,振锡动山灵。
石罅移菖歜,松根斸茯苓。
何时白云下,相与话青青。
温娇不知道自己与袁天罡是否也有这份白云下话青青的玄妙友谊,只知道自己在对方认真的目光注视下,忽然语塞。
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她朝逢吉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啊逢吉公子,昨晚火灵儿说,她舍不得如意珠,还是想跟我走。”
确切来说,是昨晚深夜,温娇忽然梦中惊醒,被床边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吓了一跳。
原来是火灵儿蹲在那里,幽怨的望着她,幽幽地说:“我想明白了,我是水晶狮子,不吃不喝饿不死,不穿衣服冻不死。
可是!”
她扒拉着温娇的被子,“这些天我天天和如意珠一起睡,没了它我睡不着!”
“水晶狮子可以不吃不喝,难道就必须睡觉吗?”
温娇无奈。
“你以为呢?化形前的哪一天我不是睡过来的?”
火灵儿悲愤道。
是以温娇离家时,随行人员里又多了一个名叫火灵儿的女侍卫。
逢吉老远地就瞟见一行人里的那个高个子女郎,没好气地道:“本狐王看见了。”
说罢蹿了过去,把不在状况内的火灵儿拉下马,拖去一边说话去了。
亭中,又只剩下了温娇与袁天罡彼此相对。
袁天罡主动走近几步,问:“你……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
袁天罡望着她,不同于长安贵女的胭香脂艳、珠翠耀目,女子的侧脸有着未施脂粉的天然皓白,肌肤清净如白雨润洗的芭蕉。
一点红唇褪去了以往的嬉笑明朗之色,此刻紧紧的抿着,浓丽得近乎坚毅。
胸中隐有春水漫延,柔柔的,牵着他的思绪溯流而上。
初见时,她是那样一位高贵而一言一行令人如沐春风的妫川郡夫人。
再见时,她辖制着逢吉来到璇玑馆,分明是强硬而破釜沉舟的姿态,却不亢不卑,娇丽可亲。
如飘风,似骤雨,她就那样声势浩大、不容分说地闯入了他的生活。
一转眼,又要不容分说地离去。
袁天罡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可心潮纷涌间,又觉得交浅言深,似乎还是应当什么都不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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