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府搬出来后,姚定筠就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的家早就没有了,尽管云卿安对她仁至义尽,为她把后期所用尽数安排妥当。
可下半辈子,该如何走下去?曾经的志向,便又被她重新续接起来,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为多。
可是现在这般,云卿安到底什么意思?
——
院落屋檐下落了一摊水,清汪汪的,挂灯晃盏发着温光,似乎这样就能更有人气一些,可仍旧是寥廓的。
····此次虽说不算简陋,但也实在称是不起奢华,毕竟只是宫外的一处商贾住宅,自是和皇宫里面的玉容殿没法比。
却是适合的。
桑笺从外边收衣服回来的时候,有些匆忙地小跑着,她忍不住开口埋怨道:“主子,凶妇又在欺负人!
我们在这挂几件衣裳又怎么碍着她的眼了?那婆子一瞧见就嘴碎跑去告诉她了,这家丁一来……你看,全搁地上湿透了。”
这般咋咋呼呼的,要是在宫里肯定不敢这样。
秦霜衣闻声推门出来,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从她手里接过衣裳,无奈地笑了笑,说:“无事,重新洗一遍就是了。”
天冷也不妨事。
桑笺始终低着头,定定站着看起来像是还在懊恼,也没跟秦霜衣进里屋,神情显得有些纠结。
她们二人在皇上离京后偷偷迁到宫外居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都是靠着云掌印的打点,低调避退总能周全一些。
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除了偶得消息的商贾正妻,疑心丈夫偷养相好,时不时就来骚扰一阵之外,都无大事,秦霜衣也就没让暗护的厂役有所动作。
“还在为这个生气?”
秦霜衣转过身,说,“拌拌嘴打发时间也就是了,不用放在心上。”
桑笺抬眸看她。
眼前的小姐在样貌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而那双顾盼灵动的眸子多了分近乎沉重的,载了微雨的柔和。
总是不一样了,她的身上多带了沉甸甸的担子,一个轻盈的,无辜的小生命。
桑笺忽而觉得眼眶发热,莫名溼潤,哽咽说:“主子,这样的日子,你是真的能够接受吗?”
秦霜衣一怔。
桑笺的问话虽然是猝不及防,可她也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起初她会认为如何?怨愤,难堪,亦或是别的?她很确认,进宫不是她愿意的。
争妍斗艳,攀高踩低,落井下石者不知几何,诸多厌倦,诸多不耐。
而这些时日以来,她见到了别的。
“比起无人问津,更愿说是清净,俗人有俗人的自渡自乐。
泼辣的婆子,老实的杂役,像流水一样的,轻轻过去。”
可是又能在宫外待多久?或许,不管在何地,安于现状也是一种宁静了。
再者,她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人的脚步终归也就这么点大,迈多了,就容易摔着了,心也就被牢牢拴着,横竖都飞不出去。”
秦霜衣的嘴边似是含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无悲无喜,有的只是平静,说,“找点罗网羁绊未必就是坏事,随风而动未必就没有陷入过沼泽。
小方院已够,挑挑灯花修修眉,听听雪漏长更,也能入眠。
没有什么不好,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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