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点头说好,但钟翊也清楚老头儿根本没听进去。
晚饭是钟翊煮的,因为阿爷做饭并不好吃,而且老人家口味重,钟翊担心林瑧吃不惯。
家里还用的烧柴的土灶,厨房只是个半露天的棚子,林瑧和阿爷语言不通,靠钟翊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
之后阿爷回后院劈柴,林瑧搬了把椅子在厨房棚子下面坐着。
钟翊躬身在低矮的案前熟练地切菜,回头看了眼林瑧,提醒道:“坐远一点,小心呛到你。”
林瑧不肯动,他听见后院里斧子劈木材的声音,低声问他:“家里一直都只有你和爷爷两个人吗?”
钟翊手里没停,轻轻“嗯”
了声,“8岁之后就只有两个人了。”
暮色渐渐四合,钟翊扯亮了厨房顶上昏暗的白炽灯,小小的黄色灯泡被一根脏污的电线吊在他头顶旁边的位置,从林瑧的视野去看,恰好到像打了一束科波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光。
林瑧凝视了一会儿钟翊没在眉骨阴影里的眼睫,继续问:“你之前说妈妈走了,为什么走呢?”
大概有一分钟,厨房里只剩下瓜果被切割的清脆声响,规律又快速。
钟翊把一整根黄瓜切完后才回答:“因为,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她是镇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被我外公外婆骗回来嫁人的。”
钟翊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小说故事,仿佛他并不是故事的主人公之一,“那个男人关着她,殴打她,阿爷无视她,我也保护不了她。
后来那个男人喝醉了酒失足摔死在山里了,她就走了。”
“你没想过跟她走吗?”
热油倒进锅里发出哔啵的声响,钟翊无声笑了笑,“我是累赘,是把她困在这里九年的帮凶,怎么还能跟她走呢?”
林瑧愣住了,往后长久地没有说话,他望着山里升起来的那轮寂寥的月亮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钟翊的小姨听说了他要出国,带着女儿特意来了一趟村里。
小姨没什么钱,比着上次见到钟翊的身高模样给他做了两件贴身的衣服,钟翊收了衣服,在屋子里和小姨说话。
小姨的女儿李韵没人管,走到树下和纳凉的林瑧搭讪。
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妈妈就很像,李韵长得有三分像钟翊,特别是眉眼。
林瑧原本不喜欢小孩儿,平时对孩子大多爱答不理,今天冲着那双眼睛对李韵友善了很多。
李韵性格活泼,在镇上读小学,会说一些普通话,她开始换牙了,张嘴漏风,口齿不清地问林瑧从哪里来。
林瑧抻着腿,把长凳分了一半给她,回答:“申州。”
“我知道!”
李韵点头,“我在书里看到过,阿翊哥哥就在申州读书,你们是同学吗?”
林瑧说是,小姑娘拉着他的胳膊,开心地说:“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我只会邀请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回家。”
林瑧笑了笑,又说了一声“是”
。
李韵听妈妈说阿翊哥哥要去什么美国,她不知道美国,所以只对申州格外感兴趣,缠着林瑧给自己讲申州什么样。
李韵家里还没有装电脑,仅有的一台电视常年被弟弟霸占着,总是看些她没兴趣的节目,她很少有获得外界信息的渠道。
林瑧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搜了一个视频递给她,“你自己看吧,这是你阿翊哥哥读书的学校。”
申大的占地面积约莫要比青河镇子都大,李韵双手捧着手机瞪着眼珠子把整个校宣视频看完,转头问林瑧:“你是在这么漂亮的地方长大的吗?”
林瑧不知道怎么解释,便笼统答了句:“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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