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让皇嫂继续留在坤宁宫原只是一番敬意,没曾想却惹出这般误会来。
也罢,朕回去便下旨,请皇嫂即刻移居乾西五所,也就不用胡乱猜疑了。”
他话音刚落,便觉抱住自己双腿的手臂登时顿住了。
“高昶,这是你的真心话么?你当真要对我如此无情?”
“朕对兄嫂向来敬重,何言无情?只要皇嫂莫再无理取闹,朕便诚心尊奉,一如从前,若再有今日之事,那就莫怪了。”
孝感皇后双臂颤巍巍地滑下,目光凝滞,已是面如死灰。
高昶不去管她,理了理袍服,抬脚便要离去,才刚走了两步,身后之人忽然又叫道:“陛下且慢,本宫还有话说。”
他剑眉一立,顿住了步子。
侧过头来,却见孝感皇后已站起了身,眼角泪痕未干,但却已恢复了之前那副倨傲尖刻的神色。
“皇嫂还有何事?”
他有些不耐地问。
孝感皇后勾唇一笑,不紧不慢地挪到案几边,伸手拿起一盏茶,端详道:“本宫听说,前几日太后娘娘召见云和,要与她择个驸马,可有此事么?”
这话忽又转到高暧身上,他脸色不由更加沉冷。
“此事与皇嫂无关,就不必过问了吧。”
孝感皇后嗤的一笑:“陛下差矣,本宫与云和乃是姑嫂,自来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又不是外人,怎说得上无关?难道问一句也不成么?”
高昶别开头,哼道:“此事已同母后说过,朕自有主张,莫要再提了。”
“为何不提?听说腊月末云和便十八岁了,这般年纪还不婚配要等到何时?本宫以为太后娘娘说得极是,早早嫁了人,也好有个归宿。
本宫族中正好有个表弟,比云和只大一岁,人品样貌俱佳,春闱殿试又中了二甲进士,选在翰林院供职,依本宫看,他们二人实在……”
“朕方才说自有主张,皇嫂难道没听见么?”
孝感皇后见他横眉立目,面色铁青,却毫无惧色,竟在矮几上坐了下来,施然笑道:“陛下这是怎么了?男婚女嫁乃是世间大礼,人之常情,本宫不过待代自家表弟提个亲罢了,陛下何故如此疾言厉色?”
顿了顿,又道:“莫非陛下的主张是要将云和一直留在宫中,兄不兄,妹不妹,悖逆伦常,遗羞后人?”
高昶咬着牙,双拳在袖管中颤抖,望着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忽然觉得她竟是如此可怜可笑。
只为一己私欲,便要去计算别人,即便得不到,也不惜将其毁掉,全没想过这般近乎病态的执着究竟又有何意?
他不由笑了笑:“朕是天子,该有什么主张,其后自明,皇嫂就不必枉费心思猜度了。”
“高昶,你真要一意孤行?那庵堂里长大的野丫头究竟有什么好?你就不怕本宫去向太后娘娘说知,现下就将她发付了,到时闹得满朝皆知,纵然你是皇帝,可也挡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孝感皇后拍案大怒,说到后来已是胸口起伏,声嘶力竭。
高昶呵然一笑:“朕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仰不负天,俯不愧民,皇嫂尽管去将这些诽谤之词说与母后听,朕无愧于心,何惧之有?”
言罢,转身而去,再不向她瞧一脸。
走出几步,还听背后那尖厉的声音充满怨毒地叫道:“高昶,你记着,只要本宫还活着,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谢婉婷可不是任人呼喝的!”
……
雨势已歇。
天空却仍旧黄蒙蒙的,泥草的咸腥气混入鼻间,没半点爽朗之意,仿佛下一场暴雨随时都会降临。
黄瓦铺砌的重檐屋脊被清洗一新,氤氤的像笼了层水汽,正中牌匾上那“景阳宫”
三个字愈发显得卓然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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