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后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跟前。
武后正在想这她不肯回忆的旧疮疤,所列出的怀疑对象又都是至亲,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听到动静,本以为是宫人入内,便不悦地抬眸。
被武后慑人的目光一扫,太平公主蓦地后退了一步:“母、母后……”
她小声地叫着,又忙解释:“我只是听人说,母后晚饭都不曾吃,所以想……给您送些过来。”
她小心翼翼又略带委屈地举起手中的食盒。
武后没料到竟是太平公主,她顿了顿,对女孩子一招手:“太平,你过来。”
太平公主这才缓步上前,将食盒放下,武后并没有想吃的意思,只是低头望着她。
这连日来,忙于政事,以及羁縻州方向的战事,并且还牵挂离开的阿弦……再加上太平不再像是以前那样腻着自己,竟很少见她了。
此刻,武后打量着面前的公主:“晚上更冷了,你怎么就只穿这么一点衣裳?”
太平道:“我、我忘了。”
武后道:“那伺候你的那些人呢?该治罪!”
太平忙道:“母后,其实是我不冷……倒是您,为什么也不用晚膳?”
武后沉默,然后说道:“我正在想以前的旧事,心里早已经饱了,再也吃不下别的。”
“旧事?是什么事?”
太平问道。
武后笑了笑:“是你不爱听的。”
太平双眸微睁:“是……有关安定公主的?”
武后道:“原来你真的不爱听这个。”
太平的脸慢慢涨红,然后她低声说道:“我不是不爱听,只是我知道这件事是母后不愿意提及的。”
武后淡淡说道:“不错,我是不愿意提及,就算是知道了安定现在还活着,我仍是不想去提,因为当初我是真切地以为安定死了的,身为母亲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已经经历过了,这种经历一旦在身上心里烙印下,就再也消失不去了。”
太平仰头听着,眼眶也慢慢地变红:“那么……如果太平也死了,母后也会像是这样伤心吗?”
“胡说!”
武后厉声喝道,她低头望着太平,盯着她看了片刻:“你难道不是母后亲生的吗?”
太平默默地低下头:“我只是觉着母后现在疼阿弦多一些,像是不疼我了。”
武后叹了声,慢慢地将她抱入怀中:“从你出生开始,父皇跟母后就一直疼你爱你,而阿弦……她从没享受过来自父母的关爱,她是你骨血相关的手足,是你历尽千难万险的至亲长姐,你难道连这个也要计较吗?之前母后已经跟你说过了,若不是安定当时……”
太平突然接口道:“若不是她的死,我就未必是现在万千宠爱对么?所以……我宁肯当时死的是我……”
武后震惊地看着太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沉默之中,太平喃喃道:“表哥曾跟我说过,那个小孩子长的并不好看,至少不像是父皇或母后任何人,安静的样子不像是已经……反而像是睡着了……”
武后原本如鲠在喉,听了太平这几句,隐忍道:“好了,别说了。”
太平低着头道:“我真的宁肯死的是我,这样母后就能永远记住我了。”
她说完之后,站起身来,往外就要跑出去。
武后叫道:“太平!”
她却并不停下,眼见将跑出了殿门,武后忽然想起一件事,脱口又叫道:“太平!”
也许是声音有些奇怪,太平终于止步。
武后盯着她的背影,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叫住了太平,但直觉中生出一股细细地寒意,在她身心之中蔓延。
武后道:“你方才说你表哥跟你说安定不好看?你指的‘表哥’是谁?”
太平回头,不可思议地问道:“母后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要因为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就要降罪吗?不过表哥已经被贬到梅州去了,就算母后不喜,还要怎么罚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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