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盛开着白色蔷薇的贵族花园,没有栅栏的花园的草坪中间点缀着灰白色的石路。
组成这羊肠小道的石块上坑坑洼洼,近看,它们的颜色质地就像一块块钙化的白骨。
被衬托的杂草,呈现出一种无精打采的淡青色,像是走了神似的,等隐隐的凉风拂过去了,它们才有应无应地胡乱点头,早已乱掉了本该一致的方向。
草坪与石板路向后延伸至一扇缠满暗棕色藤蔓的大门,黏在藤蔓上与门板上的青苔已经将其材质本身的光辉完全掩盖,谁也不知道那门本来是用什么做的。
大门及其周边同样不知什么做的高墙围成一圈,把它们身后的一座高大城堡牢牢包在手掌心里。
但那座孤独寂寞的贵族宅邸,又像是离它们很远很远。
介于灰色与蓝色之间,比那阴沉的大门高墙的色调显然要明亮一些。
它,干净而忧郁。
整座城堡的正面看上去还比较宽敞,竟会与它又细又尖的穹顶极不相称。
越到顶上,那建筑物的屋顶就越尖,最后尖到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线,要不是那尖顶上的十字架,人们还真以为它以看不见的形态无限延伸着呢。
很担心这十字架哪一天掉下来,砸到底下散步的无辜行人——不过看起来,那道门似乎不欢迎无知的来客。
尖顶似乎在嘲笑着自己所指的这片天空。
这极不干脆的天空中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呈现出一副将睡未睡,欲醒不醒的朦胧姿态,既不阴沉也不明亮;既无一丝云彩,又像是在天边,在花园两侧的天边,各自涂抹上不同的色调:一边是淡金粉色,另一边又是深灰绿色;既无一缕烟雾,又像是撒网似的在自己与大地之间撒下一团看不见又劈不开的雾气,明明是摸不着,又觉得它处处都在。
在这样的空气中,偏偏又飘荡起,一个纤弱的,美妙但颤抖着的,略带痰音的声音:
mi-sterdevilburnedhimself
burnedhimself
burnedhimself
mi-sterdevilburnedhimself
burnedhimself
burned-him-sel-f-
一个盛装的男孩一面将左手平举在花园里的一片白蔷薇上,一面似哼非哼地唱着一首不知从哪儿编得的,由《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的前半部分改编来的歌。
它的曲调似乎发生了一个不衷实的改变,这改变发生在第一句与第四句上。
哼唱着这首歌曲的贵族男孩,他的左手手腕正对着自己。
随着他慢悠悠地迈步,左手像是在花田中游行。
左手手腕已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细细的红线从中缓缓地溜出,到了半空中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红珠,滴进雪白的花圃中。
原来,这里的每一朵白蔷薇,都或多或少地沾上了点点猩红。
只不过有的是滴上的,有的是溅上的;有的还很新鲜,有的已经凝结了数百年了。
“您又在浇花了吗,小无名氏?”
坐在摆于草坪间空地(请原谅我之前的叙事疏忽)的木制靠椅上的贵族先生笑问道。
他手捧一本装订考究的古书,但书封面上的字已经被岁月的衣鱼啃食殆尽。
他所做椅子的旁边,是一张用黄杨木制成的圆桌,其桌脚与和它同等材质的靠椅一样,被雕刻上了式样反复的花纹。
“放尊重点,我可比你大了六百岁,叫我吉尔伯格。”
男孩停止了歌唱,语气中带有火药味,但脸上却静如止水。
他的视线仍未离开那片花海。
“真搞不懂您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名字,吉尔伯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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