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然后,终于点了点头。
庆宝的伤足足一个多月才好,还落下了一个头痛的根子。
然而,谁也没有怀疑过孩子们的胡闹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何况一向以来,她都是挨打的角色。
母亲只是由此非常担心的告诫她,和那群人打闹是危险的,以后宁可让着人家一点。
她只是笑笑,然后不和母亲说话,自顾自的睡了。
她回家越来越少,每天都呆在那个土地庙里面,似乎也越来越孤僻。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半年以后,庆宝死了。
他的死状很惨,脸色黑,七窍内流出血来,带着腥臭的异味。
大夫说:糟了,那是瘟疫的症状。
坊中引起了恐慌——没有人不害怕瘟疫的蔓延,特别是在贫民聚居的地方。
在当天晚上,里正一家便按照惯例被一把火烧掉了,门被封上钉死,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火中断断续续的传来那些被封在门中人临死前的惨叫。
她在家里,对着火光微笑。
火光中,她稚气的脸上有令人胆颤的冷酷。
孩子是可怕的,因为年幼,因为对善恶的不在乎与不明确,所以在他们恨一个人的时候,甚至比任何成年人都要恶毒。
没有人知道那个老庙祝是做什么的,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天一直躲在那个破庙里,学了多少隐秘可怕的东西——更没有人知道,为了配出这种类似瘟疫症状的毒药,她费了多少心力。
自从庆宝一家死了之后,坊里孩子们再也不寻她的麻烦了。
随着懂事,她对于母亲的恨与日俱增——她知道母亲的所从事究竟是怎样低贱的职业。
然而,她无法对母亲做出什么,不能像对其他那些得罪她的人一样、轻易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老庙祝在她十四岁那年死了,在他死之前,她已经差不多学会了他所能教给她的一切——那就是如何用毒药和暗器,将其他人不露痕迹的杀死。
然而,除了庆宝那一次之外,她没有用过第二次。
很多次,在听到里坊们对母亲的辱骂和看到那无所不在的白眼以后,她都忍不住在坊中那口井边徘徊——母亲吓坏了,以为女儿是看不开想要做傻事,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十四岁女儿手心里正捏着的一包毒药,足以让全坊的人死去!
她毕竟还不敢那样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
或许只是因为邻居王大婶曾经在她饿的时候给过她一个鸡蛋?或许,只因为在她被同伴欺负的时候,坊口上的张裁缝曾经探出头喝止过一次?
不知道为了什么,虽然每次受到歧视后,气的浑身抖的她都有将毒药投入井中的冲动,但是,在最后一刻,她都改变了决定。
那,是她心灵深处“善”
的那一面的力量,一直在竭尽全力阻拦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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