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苗怒道:“爹,我早和你们说不要信那个装神弄鬼婆子的话,你们不听,瞧把清亮惯成什么样了?清和是他亲大哥,你看他眼里有装这个哥吗?那个婆子真能耐,怎么不求神仙让她多活两年?去年还不是进了棺材?要我说那种烂了心的人就该早点死,省得留在这世上祸害人。
还有二哥二嫂,老窑破成什么样了,你们怎么忍心撵孩子去那个鬼地方住?还是要脸面的人家,做出这样的事,我听着都臊得慌。
卖苦力能有几年钱好赚?我就不信你们心里不清楚,再说这书清亮念得怎么清和念不得?偏心也得有个度,可别将来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子。”
朱玉田心里不高兴被妹子这么数落,可又顾着爹不敢惹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筷子敲得碗叮当响:“我给他的命,他就得听我的,他不听就是不孝,朱家村还是头一回出了这么个东西,妹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不用你瞎掺和。”
朱玉苗没想到她一心劝和却落了二哥这样的埋怨,当即也来了脾气,:“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把老大当奴隶,赚钱养你们这一家子,欺负人也不是这样的。”
朱玉田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白了一眼站在那里不吭气的朱清和一眼,闷头不说话。
朱玉苗冷笑一声,对着爹说:“二哥的家事,我不多说,免得人家心里恶心我。
老窑是怎么来的,谁心里都清楚,大哥做村长这么多年,私底下捞了多少好处,爹怕是比谁都清楚,我听说罗有望有心思争这个村长当,到时候烂摊子被捅出来,大哥怕连个寻常老百姓都当不好吧?爹要是想等着县公安局的人上门查,你就把那个本子揣到烂。
清和,走,去姑家去,以后你就是我儿子,我供你上学。”
朱清和看了眼老人家陡变的脸色,心里一阵笑,还是姑厉害,知道掐要紧处,他何尝不想把那些藏在心里的话给倒出来?闹个天翻地覆痛快一回?只是蠢货才会那么做,他还有几十年要过,又不是只活一天,现在村里人都觉得他可怜,不求人能帮忙,最起码没人来欺负他,现在把人脉经营好了,以后他就是在村里做个什么事儿,也不至于被人恶意使绊子。
朱老爹最得意的就是大儿子,怕给他惹事,当下松口:“难得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干仗来的?给我回来,明天我就和他一块去把这事办了,多大点事。”
朱清和从口袋里掏了掏,把剩下的五块钱拿出来递过去,笑着说:“爷,那些是我做孙子孝敬您的,这是办证的钱……我不能占您的便宜不是?那我明天来找您?”
朱老爹伸出瘦如干柴的手接过来,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和朱清和搭话。
一边的朱玉田看得眼馋,这个东西,对亲老子都没这么大方,心里又恨又嫉妒,他这个月连一毛钱都没赚到,家里花钱的地方多了去,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得动清亮的学费了。
朱清和也不恼,看着天色不早了,说了句:“那我先回了,姑,要是有空我看你去。”
朱玉苗想留他,可看家里这些人,也开不了口,答应下来:“你有啥事就找姑,别一个人瞎逞强,让人欺负了就说,我看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敢欺负我侄子,我不只骂他还要打的他找不认爹妈。”
趴在墙上的阮穆觉得自己大开眼界,朱清和的这个姑姑分明就是个‘泼妇’,和自家人吵架都叉腰气势十足,跟机关枪扫射一样,要是换成别人,还不上升到坦克大炮级别?
朱清和的心可算是踏实了,肚子饿得直叫唤,他得赶紧回去做饭吃。
才走刚走开门口就听到朱玉田在后面叫他,他顿了顿,转身冷眼看过去,声音冷得掉冰渣:“叫我做什么?”
朱玉田搓了搓手,粗声问:“你身上还没有多少钱?没道理只孝敬你爷,我还是你爹,孝顺大人这事天经地义,还得我找你要?”
朱清和只到他下巴处,比他瘦了一大圈儿,老子穿的干净体面,儿子倒活像个要饭的,好笑的是这人居然找‘要饭的’要钱。
朱清和勾了勾唇,拍了拍衫子上的灰:“分家那天你都说不认我这个儿子,刚才还骂我不是东西,我哪来的钱孝顺你?等清亮出息了,爹就能享福了。”
“清亮是清亮,你是你,你比他多吃了四年饭,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花我的?住店都得给房钱,你白吃白住到现在,老子找你要两个钱花,犯法不成?这是你欠我的,尽早还。”
朱清和意味深长地拉长音调说了句:“这样啊,我记得上辈子我已经还好很多,连命都赔进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对这些所谓的家人,明明愤怒到极致,可又懒得去拿难听的话去呛他们,果然还是要多做少说,等以后翻身,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不过他倒是好奇,这辈子没自己这个傻大哥赚钱,朱清亮还能不能有出息。
朱玉田一脸莫名其妙,咬牙切齿地朝着那道背影骂:“你个畜生。”
走到巷子外面看到靠在墙上的阮穆,他惊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阮穆看了他一眼:“好奇就跟过来了,你跟我回家吧,我爸走了,我妈一个人肯定很难过,去陪陪她。”
朱清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算了,我送你回去,让王老师看到我这副样子她又要说我了,明天再说,到时候我带东西上门,想吃王老师做的红烧肉,一说就想留口水。”
阮穆的头被他拍了下,他的手指上结出了茧子,有点磨人,阮穆的眼睛缩了缩:“随你。”
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朱清和回家随便煮了点东西垫补肚子,上次买的腐乳还没吃完,想事情想的太深,没注意吞下一大口,咸的他赶紧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