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读《诗经》,最喜欢豳风里的《七月》与《东山》两篇。
郝兰皋著《诗说》卷上云:
“《七月》诗中有画,《东山》亦然。”
实在说得极好。
但是《诗经》没有好的新注释本,读下去常有难懂处,有些是训诂,有些难懂的却是文章。
如《七月》第五章云: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穹窒熏鼠,塞向墐户。
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这里七月在野三句实在不容易了解,句意本来明白,就只不知道这在野的是什么。
古来的解说也很不一样,郑氏笺云:
“自七月在野至十月入我床下,皆谓蟋蟀也。
言三物之如此,著将寒有渐,非卒来也。”
孔氏《正义》云:
“以入我床下是自外而入,在野在宇在户从远而至于近,故知皆谓蟋蟀也。
退蟋蟀之文在十月之下者,以人之床下非虫所当入,故以虫名附十月之下,所以婉其文也。
户宇言在,床下言入者,以床在其上,故变称入也。
《月令》季夏云蟋蟀居壁,是从壁内出在野。”
严氏《诗缉》与郝氏《诗问》也都如此说,这可以称作甲说。
朱氏《集传》可称乙说,说得最是奇怪:
“斯螽莎鸡蟋蟀,一物随时变化而异其名。
动股,始跃而以股鸣也,振羽,能飞而以翅鸣也。
宇,檐下也。
暑则在野,寒则依人。”
但是这显然不合事理,后人多反对者,最利害的要算是毛西河。
《毛诗写官记》卷二云:
“六月莎鸡振羽,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甲曰,莎鸡蟋蟀本一物而殊其名,敢取是?写官曰,莎鸡,络纬也,即俗称纺妇者也。
蟋蟀,促织也,即俗称绩妇者也。
非一物矣。
莎鸡声沙然,又以及时而鸣也,鸡鸣必以时,故曰鸡也。
蟋蟀声悉然,然又能帅之以斗,故名蟀。
陆氏云,蟀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