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他姐姐曾瞒着他,给他说了一个瞎眼女子,到圆房的时候,他黑着一张脸硬是不进房,在外面整整担了一晚的塘泥。
第二天、第三天……还是如此。
可怜的盲女在空空的新房里哭了三个夜晚。
最后,姐姐只得把盲女送回家,还赔上一百斤谷,算是退婚。
姐姐咒他心狠,他就说,他是个汉奸,莫害了人家。
他姐姐远嫁平江县以后,每次回娘家看看,见盐早衣服没一件像样的,锅里总是半锅冷浆,没有一丝热气。
从队上分来几十斤包谷,还得省下来留给正在读书的小弟盐午(参见词条“怪器”
),让他带到学校去搭餐。
姐姐见到这番情景,眼睛红红的没有干过。
他们也穷得从来没有更多的被子,姐姐每次回娘家总是与弟弟合挤一床。
有一个夜晚下着大雨,姐姐半夜醒来,发现脚那头已经空了,盐早弓着身子坐在床头,根本没有睡,黑暗里发出猫叫一样的轻轻抽泣。
姐姐问他为什么。
盐早不答话,走到灶房里去搓草绳。
姐姐也抽泣了,走到灶房里,哆嗦的手伸出去,总算拉住了弟弟的手,说你要是忍不住,就莫把我当家里人,就当作你不认得的人,好歹……也让你尝一尝女人的滋味。
她的头发散乱,内衣已经解开,白白乳房朝弟弟惊愕的目光迎上去。
“你就在我身上来吧,我不怪你。”
他猛地把手抽回,吓得退了一步。
“我不怪你。”
姐姐的手伸向自己的裤带,“我们反正已经不是人。”
他逃命似的蹿出门,脚步声在风雨里消失。
他跑到父母的坟前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早上回家,姐姐已经走了,留下了煮熟的一碗红薯,还有几件褂子洗好也补好了,放在床上。
她后来再没有回过娘家。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盐早更加不愿意开口说话了,似乎已经割掉了舌头。
人家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人家不叫他干了,他就去一旁蹲着,直到没有人向他发出命令了,才默默地回家。
日久天长,他几乎真成了一个哑巴。
一次,全公社的分子们都被叫去修路,他也照例参加。
他在工地上发现自己的钯头不见了,急得满脸通红地到处寻找。
看押他们的民兵警惕地问他,窜来窜去搞什么鬼?他只是嗷嗷地叫。
民兵以为他支吾其词耍花招,觉得有必要查个清楚,把步枪哗啦一声对准了他的胸口:“说,老实说,搞什么鬼?”
他额头冒汗,脸一直红到耳根和颈口,僵硬的面部肌肉扯歪了半边,一次次抖动如簧,每抖动一次,眼睛就随着睁大一次,嘴巴——那只被旁人焦心期待着的嘴巴,空空地扩张许久,竟没有一个字吐出来。
“你讲呵!”
旁边有人急得也出了汗。
他气喘吁吁,再一次作出努力,五官互相狠狠地扭杀着折磨着,总算爆出了一个音:“哇——钯!”
“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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