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召,朕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
一句任性话语,却叫赵禹宸说的理所当然。
赵禹宸自小老成,这样任性的时候还当真有些少见,苏明珠诧异之下,一句毫不规矩抬杠还是习惯性的出了口:“陛下不召,太医也不得五天一回来请平安脉吗?难不成你都不叫人摸脉的?”
话一出口,苏明珠就也瞬间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小时候了,赵禹宸自打登基之后就越来越容不得旁人“冒犯,”
她这抬杠就算了,而且最后直连“陛下”
的尊称都忘了,都直接说了“你,”
就这一个失礼,叫她再多抄一份《礼记》都是一点不亏。
不过说也已经说了,苏明珠从来都不是个胆小畏缩的性子,便也干脆继续道:“陛下今日怎的又屈尊移驾臣妾这昭阳宫?”
苏明珠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赵禹宸竟是当真老老实实的抬头回答道:“你这儿清静些。”
“清静些?”
苏明珠犹豫的重复了一遍,离得近了,越能看出赵禹宸连嘴唇都苍白干裂,毫无血色。
因着对方的面色当真是格外难看,她本着善待病号的精神,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缓缓上前,也在对面坐下,又吩咐将方才给明朗的茶点撤下,重上一份新的。
赵禹宸见状:“你方才有客?”
苏明珠毫不遮掩:“苏都尉率龙羽卫奉旨守门,臣妾刚请了他进来说话。”
赵禹宸闻言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愣才回过神,面色难辨道:“弟弟来看守姐姐,这岂不是沆……通同一气?”
虽然赵禹宸改口改的极快,但苏明珠却还是听了出来,只冷声道:“陛下莫不是想说沆瀣一气来着?”
赵禹宸却不肯承认了,只是说得一本正经道:“苏将军夫妇同心,为国征战,身为苏家儿女,自不会是那等沆瀣之辈。”
苏明珠似笑非笑的放了茶盏,半是嘲讽,也半是真心的问了一句:“陛下您这样,累不累?”
赵禹宸闻言忽的一愣。
如何会不累呢?他方从两次的昏迷中醒来未过一日,便正遇上了五年一度的大评,各地凡五品以上官员都需回京述职,评定功过,大焘疆域广阔,若错过这一次,下次再有机会遇见这些官员便又需再等五年,五年的光阴,若是那等无能庸碌,甚至贪腐恶毒的,要害去多少黎民百姓,大好江山?
他不愿拖延,虽然仍然头疼未愈,但硬生生的忍了,每日都要亲自召见各地官员,问话听心。
只短短三日,这一日日所见的文武官员,在他眼里,竟仿佛都化成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魑魅魍魉,只等着他一个个的去听去看,便好借机将他一并拉近黑暗之中。
心下的震惊震怒且罢了,且不知是不是因为读心异术接连用的太多,之前的头晕刺疼非但未曾好转,反而越厉害了一般,只叫他日渐疲乏,几乎形销骨立,直到今日太医诊脉之后,都叫他再不可案牍操劳,最好安神静养。
赵禹宸同样察觉出了自己的虚弱,他并无意英年早逝,又担忧这上天所赐的读心异术当真于己有碍,便的确按着太医的叮嘱,今日停了处理朝政,连魏安等宫人都遣散至三步之外,想要寻得片刻安宁。
但几日之间,接连遭遇这般大变,他又如何能安的下心?乾德殿内辗转半日,想要寻人散心开解,却竟现后宫朝堂,母后、太傅、淑妃,他竟是寻不着一处能叫他安心之所,烦郁之下信步出宫,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
但此刻到了昭阳宫,看见了面前从前只觉厌烦的苏明珠,听着这话,他张了张口,心下有酸有愧,有犹豫有不解,五味杂陈,竟是久久没能说得话出来。
在这一派沉默中,半晌,终究还是苏明珠受不了这样奇怪的氛围,她站起身,看着他难看的面色与满面的纠结,便忍不住的开了口:“说实话吧陛下!
你是不是得了什么药石罔医的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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