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七层的四边地板墙角,同时发出嘎巴嘎巴的清晰的声音,就像是在箜篌奏乐中猛然加入了一段高亢笛声。
随后各种噪声相继加入,变成一场杂乱不堪的大合奏。
还没等众人做出反应,剧变发生了。
七层大殿的地板先是一震,然后与四面墙体猛然分离,先是一边,然后又扯开了两边,让整个地板一头倾斜,朝着下方狠狠下挫,一口气砸沉入第六层。
这个大动作扯碎了主体结构,顷刻之间,墙倾柱摧,烟尘四起,站在殿中的无论宾客、蚍蜉还是宴会器物尽皆乱成一团,纷纷倾落到第六层去。
整个摘星殿为之一空,连带着屋顶都摇摇欲坠。
唯一幸免的,是摘星殿四周的一圈步道,它们承接四角主柱,与地板不属于同一部分。
那只铜鹤,恰好就在西南步道一角。
站在铜鹤的角度看去,第七层的中央突然坍塌成一个大坑,地板下沉,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漆黑大洞口。
随着那一声震动,铜鹤附近的人也都东倒西歪。
张小敬在摇摆中突然调整了一下方向,肩膀似是被震动所牵引,不经意地撞到了萧规的后背。
萧规猝不及防,身子一歪,朝着洞口边缘跌下去。
可萧规反应也真快,身子歪倒的一瞬间,伸手一把揪住了太真的玄素腰带。
太真一声尖叫,被他拽着也要跌出去。
亏得天子反应迅速,一把抱住太真,拼命往回拽。
得了这一个缓劲,萧规调整姿态,一手把住断裂的地板边缘,几名蚍蜉赶紧上前,七手八脚把他拉上来。
张小敬暗自叹息,这个天子真重情义,若不是他拦了一下,萧规和太真就会双双摔下去,整个局面便扳回来了。
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最后机遇,恐怕再没什么机会。
他摇摇头,等待着萧规来兴师问罪。
萧规倒没怀疑张小敬的用心,毕竟刚才震动太意外,谁往哪个方向跌撞都不奇怪。
他怒气冲冲地瞪向天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意外的变故,几乎埋葬了大部分蚍蜉和宾客。
虽然第七层地板和第六层之间有六丈的距离,但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就不会摔死。
可大批援军现在已经登楼,不可能留给蚍蜉们点火的余裕。
他烧杀百官的计划,实际上已经失败了。
“怎么回事?”
萧规又一次吼道,眼伤处有血渗出纱布。
天子紧紧搂住太真,摇了摇头。
他的表情,居然比萧规还要更愤慨一点。
这可是勤政务本楼,自开元二十年以来,他在这里欢宴无数,可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大的建筑隐患。
这……这岂不是大逆不道吗?!
知道发生什么的人,只有张小敬一个。
勤政务本楼的结构,和其他宫阙迥异。
它是一座建在石垣上的木作高建,为了能遍览四周景观,不能如寻常楼阁一样,靠大柱横椽支撑。
尤其第三层邀风阁和第七层摘星殿,无遮无挡,四面来风,若有环竖廊柱,实在是大煞风景。
为了能够同时保证景观与安全,工部广邀高手,请来毛顺和晁分两位大师来解决这个难题,最终毛顺的想法胜出。
他指出,关键在于如何减少上四层与庑顶的重压之力。
按照毛顺的计划,从第五层以上,每一层的地板都用榫卯法接成一体,不压在四角殿柱,而是把压力通过敛式斗拱和附转梁,往下传递。
换句话说,等于是在勤政务本楼内,建起一套独立的地板承压结构。
这样一来,主柱不承受太多压力,可以减少根数;同时每一层的地板,也有可靠的独立支撑,没有坍塌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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