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觉得他的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都并非什么恚碍,他心头最大的一根刺,怕是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的根基不在国朝疆埸之内,而且心智并不在他之下。
眼下除却顾云容之外,他们还没有旁的更尖锐的矛盾,但倘若往后出现了根本利益的纷争,那怕是会斗得不死不休。
宗承仿佛未曾留意到桓澈眸中杀意,继续道:“我们方才也议了,那批刺客的背后指使有几种可能,回去后要作速查一查。
能除根的,还是要尽早斩除。”
“至于云容,”
他迎视桓澈,目光平静,“你不必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世事总无常。”
桓澈冷笑:“你难道认为容容会跟你走?哪来的自信?”
“不是自信,我只是纯粹就事论事,据势而言。
你若今年成婚,就藩之期至多拖到明年。
但,你当真预备去就藩么?如若不是,那你今年可有的忙了。
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你确定你能始终护得她周全?何况于她而言,怕还有旁的顾虑。”
宗承的语气十分平稳,平稳得就如在谈天,没有一丝尖刻,更没有争抢攫取应有的戾气。
但字句千钧。
大约诚如他所言,他并非无凭无据空凭自信地笃定顾云容会跟他走,他只是综各项分析,得出顾云容跟他走会过得松泛这个结论。
这大抵是他考量事情的习惯,以势为据,列条分析,趋利避害。
冷静、敏锐又细致的商人心性。
他或许已将他的想法说与顾云容听,但顾云容显然尚未被他说服。
桓澈心中冷嘲,觉得他跟他多说无益,末了只是道:“杨遂之事将定,我也算是为容容还了你的人情,两讫。
海禁并非一日两日能开的,你当知晓朝中党派错杂,开海禁阻力之大,怕是甚于易储。”
宗承道:“朝堂宫庙,原系你地盘。
倘或有心,焉有不成之理?易储不易倒是真的。
废长立幼,自来是大忌。
你父亲面上万事不问,实则心中明镜一样。”
“你父亲若真为你好,就当早早将你打发到封地去,而不是一再由着你的意不断延期。
你猜你父亲是如何想的?你的路还长得很,若我襄助,会走得顺畅一些。
这件事,你再仔细考量一下。”
宗承见桓澈掣身而去,立着没动。
桓澈不可能不知开海禁的利处,也不可能无法促成,只是现在不肯花费更多的心思精力去做而已。
若能换个人来做这笔买卖,他早就另寻旁人去了。
只可惜从诸王到朝臣,没人比桓澈更合适,不是立场不同便是能力不及。
太子荣王他们,他还瞧不上。
桓澈折回时,见拏云还端正守着,知宗承没耍花样。
他几步上前,掀帘一看,见顾云容竟一头与秋棠说着话一头吃果子,不似是躲难至此,倒像是来郊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