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子年起身告退,跟着仆从一步步向外走去。
落日余晖里,少年脊梁却挺拔坚韧,光影错乱间,乔霖之恍惚觉得像是见到了宿游,不免失神。
待宿子年彻底远去后,林奇才开口询问:“太守,目前京城对匈奴是何态度?”
乔霖之恭敬地整理着方才翻乱的公文,冷冷笑着:“和谈赔款吧,最能打的宿游死了,武将里还有谁呢?可笑啊,宿游拖了这么久,也就换来一纸和谈啊…”
他话锋一转,又悠悠感叹着:“你看啊,连宿游的儿子也怨上我了。
我与那些京城里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也无甚区别。”
林奇躬身,连忙告罪,“宿公子尚未从满门殉国的悲痛中缓过来,少年意气,难免有所失礼,还望太守见谅。”
乔霖之见林奇谨小慎微的模样,淡淡笑了,“我并未说些什么,你倒是替他如临大敌起来了。”
而那头,山意秋醒来就看见宿子年正着愣,他满眼尽是红血丝,眼神直。
她哑着嗓子问:“哥哥?”
沙哑的童声唤醒了宿子年的神智来,他摸了摸山意秋的额头,才松了口气,“秋秋,你醒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山意秋脑袋陷在了被子里,艰难地摇了摇头,关切地看着满脸狼狈的宿子年,“没有不舒服了,哥哥怎么了?”
盯着山意秋那双清澈到能映出自己模样的眸子,宿子年还是改了口,坦然说了些实话:“无碍,无碍有些烦躁而已。”
“为何?”
他无力地趴在山意秋床头,十分颓然:“我好像谁也救不了,偌大一座城池,我也只救出了你,也只能救出你。”
以宿子年与乔霖之的关系,救城外的一人不难,救十人也不难。
但在无法救所有人的前提下,难的就是抉择。
不患寡而患不均。
山意秋不是很明白宿子年话里的意思,只学着娘亲,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送去自己的安慰。
待宿子年情绪平复后,他又问:“你愿意去京城寻名医看病吗?我师父医术很是厉害,我只能救出你,因此我得治好你。”
山意秋并未想好未来该去哪、能去哪,只是像雏鸟一样地依恋着眼前这不会轻易扔掉她的人,见他仍然要带着她走,自然欢喜。
她怯生生地问道:“好但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去京城吗?”
宿子年点点头,又扬起笑容,“自然。”
没多久,身侧的侍女就上前行礼,柔声询问:“宿公子、山姑娘,可要用膳?”
宿子年见山意秋醒来后尚有余力,欲带她前往膳厅。
四个侍女领着宿子年他们走出了房间,山意秋所在的小院清幽曲径,秋风徐来,便卷起一院桂香。
原来夜色不知何时早已降临,一轮弯月跃上柳梢头,微不可见的星光缀于左右,明明遥不可及,又让人错觉自己能够举手摘星辰。
膳厅门口,侍女西岚见到宿子年后恭敬行礼,“宿公子,城主说,他今夜有事,不能与您一起用膳,还望您见谅。”
宿子年点点头,落座用膳,朝侍女们挥手,就示意她们退下。
山意秋笨拙地抓着两只筷子,嘴里含了口米饭,含糊不清地开口:“哥哥,这是你的家吗?”
她不懂此处是何处,只是隐约明白,她是靠宿子年进来的。
周围侍女的善意和恭敬都不是对的她,而是对宿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