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世界并不是如此运行,你总是只能一中择一。
他必须认清,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那一霎那,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像是潮水一样涌入,埃德温几乎溺死在情绪构成的深海中。
他双手撑在桌上,脸低低的,和落在桌面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但他的头脑仍旧锋利而一刻不停地思考着,违背他本人的意愿,在这种时候仍旧做理性的决定。
放弃他吧。
你不能被毁掉。
放弃恶魔,不会有任何阻碍。
他知晓解除契约的方法,就算不用,恶魔的死亡并不是他直接导致,他或许也能瞒下契约造成的伤势。
圣殿骑士告诉他恶魔并没有招供任何话语,所以塔尔显然不打算把一切都说出来
他知道这个念头是如此锋利地割裂了他的心脏,但他此时只能选择忽略它继续想下去。
他不可能放弃现在手中的一切,从童年就开始了,每走一步,埃德温都会牢牢攥紧手中的一切。
他走上至高点的道路由他一次次残忍地摧毁别人或者摧毁自己而构成。
他手上必须有刀刃,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而背叛教廷毫无疑问会让他失去一切,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声名,还有他所有的力量,因为这力量由光明神藉由信仰,收走它轻而易举。
他将会声名狼藉、一无所有,就算侥幸能够免于死亡,也将踏上颠沛的逃亡之路。
诗人赞颂情,认为在情的黄金面前,权力就像是尘土一样。
但诗人从未拥有过权力。
对于埃德温来说,野心是组成他的骨骼和血肉,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抽去他大主教的地位,就像是抽去他的肋骨,他无法在那种前提下继续活着。
“我”
埃德温让自己冷酷起来,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定,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我应该放弃他。”
一边是低阶恶魔,一边是尊崇无上的教皇之位。
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主教这样告诉自己,他伸手触摸自己的眼睛,没有泪水,就像一口干涸的井。
牺牲和死亡在井底黑黝黝地着他,他徒劳地张开手指想要接住眼泪,然而手中空空如也。
蜡烛烧到了最后,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烛火倏忽一闪,室内陷入昏暗,外面的光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尽数遮挡,这使得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再度被蒙上了朦胧的阴影。
“塔尔。”
埃德温喃喃道,他又忍不住叫了恶魔的名字,甚至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
他知道这是错的,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就应该忘掉这个名字。
忘记。
一想到这个念头,他那双已经张开的手忽然收紧,就像是想要捕获些什么。
主教无法控制表情,直到他流露出一个轻蔑而嘲讽的笑容,这是他的灵魂在摈弃他自己,他张开嘴唇,微弱的气流从唇齿间流淌出来,他轻声念着,一遍又一遍,又像哭又像笑,
“塔尔,塔尔,塔尔,塔尔。”
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近乎气音般出现了不同的音符,“我的塔尔。”
塔尔从近乎刺眼的明亮中睁开眼睛。
教廷按理来说不会对捕获的恶魔用刑,当然,不包括最后的火刑,还有无时不刻不投射在身上的圣光。
圣光既能消减邪恶生物的力量,又能让他们皮肤刺痛难忍。
为了凸显出救赎的得之不易,诺亚特意要求圣骑士长同时点燃两根圣烛,这会使得恶魔被迫承受双倍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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