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涛口中这位元教授是国内美术界的一位非常有名的人物,年轻的时候留过洋,解放后回国留在了美院做教授。
后来因为留洋这个身份被下放到了农村,一起下放的还有他的妻子。
老两口起来六七十岁了,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穿着乡下人织的靛蓝色粗布衣服,两只褐色的手上布满了老茧,粗粗一跟乡下的老农没什么区别。
但仔细一瞅就会发现不同,他们打满补丁的衣服已经被洗得泛白了,但上面干干净净的,两人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到有人来拜访,两人立即从牛棚中出来,背脊挺得直直的,不自觉地带着知识分子的风骨。
楚玉涛把余思雅带过去,介绍道“元伯伯,龚阿姨,这位是我们公社妇联的干事,余思雅余同志。”
老两口打量着余思雅,见她年轻得过分,戒心稍微放下,但还是有些忐忑。
龚教授抿了一下唇,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余同志,是公社有什么指示吗”
一句话道尽两人的卑微。
着惊弓之鸟的两位老人,余思雅心里堵得慌,找到画家的喜悦也淡了许多。
她扬起笑容道“不是,公社没事,是我有点事想拜托两位教授帮忙。”
老两口对视一眼,龚教授连忙说“使不得,使不得,现在没什么教授了,我们就是两个不中用的老头子,老婆子。
姑娘不是,余干事你找我们做什么”
余思雅心里很不是滋味,顿了两秒,采纳了龚教授的意见“好,那我就叫两位同志吧。
是这样的,我是清河鸭养殖场的负责人,我过来是想请元同志帮忙,给我们清河鸭画一个商标。”
老两口向楚玉涛,用眼神询问他。
楚玉涛点头,跟着道“是的,我们小地方没人会画画,余同志听说元伯伯以前会画画,就让我带她过来拜访两位。”
楚玉涛自愿带来的人,老两口还是比较信任的。
不过元教授叹了口气,着手上满是细细密密疤痕的手,叹气道“我已经有七八年没碰过画笔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画,怕是画不出小同志满意的画。”
他多年的功底在那儿,余思雅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她笑道“元同志谦虚了,我们只是画一个商标印在包装袋上,我相信元同志没问题。
这样吧,我回去把纸和笔拿过来,咱们一起画。”
虽然信任老艺术家的水平,但画画跟商标可是两码事,画画要意境要写意,商标的特点应该是简单明了,容易记,让人一到商标就知道他们是卖什么的。
听说能画画,元教授明显有些意动,他多少年没拿过笔了,做梦都指望着再拿起这个老伙计。
可是,他又怕这事会惹麻烦,他自己就算了,要是连累了老伴儿,她跟着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要是再出乱子,他们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
他了妻子一眼,最后还是忍痛拒绝了“算了,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余同志还是另请高明吧。”
明明很想答应的,怎么又拒绝了余思雅察觉道元教授那一眼,向龚教授。
龚教授知道丈夫顾虑什么,她也担心再拿起画笔会打破他们现在平静的生活,给丈夫带来新的伤害。
虽然这个小姑娘起来挺单纯善良的,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藏在无害皮囊下的是颗什么样的心。
想当初,丈夫的那个得意门生天资聪颖、勤勉好学、尊师重教,丈夫将其视为衣钵传人,倾囊以授。
最后也是对方拿着丈夫赠送的画带着人冲进来,砸了他们的家,还举报丈夫传播资本主义享乐腐化思想,是藏在人民群众中的阶级敌人
想着这一幕幕往事,龚教授就胆寒,火热的心也冷了下来,默不作声。
楚玉涛一就知道两位老人在顾虑什么。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他也算了解余思雅,这个人满脑子都是生意经,全想着怎么做大做强养殖场去了,没有其他想法,两位老人的担心是多余的。
“让我跟元伯伯和龚阿姨说几句话吧。”
他道。
有他这个熟人做说客自然最好,余思雅颔首“那我出去转转。”
余思雅朝两位老人点点头,退出了牛棚,在村子里转悠,没走多远就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背上背着个奶娃娃在跟小伙伴跳格子。
这会儿还没实行计划生育,家家户户都生好几个,大人没功夫带孩子,很多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
说是大孩子,但男孩子往往没那个耐性,大多是姐姐带弟弟妹妹,做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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